“高老师,您不是中了灵毒吗?怎么已经......“王执事身旁一个面容阴鸷的年轻弟子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面色如常的高老师。
高老师扶着门框,似乎全身无力,勉强支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家祖当年留下了一枚保命丹药,我实在撑不住,只好先服下了。“
她微微侧身,让众人看到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眼下虽缓解了些,但能否渡过此劫,还未可知。“
她说话时指尖不自觉地轻颤,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副强撑病体的模样。
那年轻弟子见状,眼中的疑虑顿时化作了遗憾与不甘。
他阴鸷的目光看向王执事,似乎在询问什么。
王执事浓眉微蹙,目光在高老师脸上停留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既如此,高老师好生休养。“
他宽厚的手掌一挥,“都散了吧,让高老师静养。“
王执事的声音浑厚温和,字字句句都透着真挚的关切,竟听不出一丝遗憾的痕迹。
“王执事您费心了。“高老师微微欠身,姿态恭敬却不失从容。
“无碍便好,无碍便好。“王执事连连摆手,方正的脸上写满诚恳。
他略作停顿,语重心长道:“高老师身具水木双灵根,在年轻一辈中天赋位列前十,将来必是我长南医修学院的中流砥柱。但高老师啊,莫要嫌我话多——修炼之道,最忌急于求成啊。“
他说话时,那双如炬的目光始终温和地注视着高老师,宽厚的手掌不自觉地做了个向下轻压的手势,仿佛要将这份叮嘱深深印在对方心里。
“谨记王执事教诲。“高老师再次行礼,低垂的眼睫恰到好处地掩去了一些颜色。
王执事行事干脆,简单交代几句后便带着众人离去。
待脚步声渐远,高老师将门关严,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高老师。“陈望潮欲言又止。
“无妨。“高老师摆摆手,目光在陈望潮身上停留片刻,语气缓和了几分:“那几本功法我稍后给你。不过呢。“
她顿了顿,语重心长的说道,“以你的杂灵根资质,我建议专精一门。虽然修炼速度会慢些,与天灵根更是云泥之别,筑基恐怕遥遥无期,但至少以后有口饭吃。“
透过窗,高老师望着远处山门的方向:“过了三十五岁,所有炼气弟子都要被驱离。到那时,总要有一技傍身才好生活。“
陈望潮心头一震,想起自己常去的萉垟馒头铺。
高老师似乎看透他的心思,轻声道:“丁老板就是个明白人,早早认清自身局限,专修云雨术伺候灵麦。“
话未说尽,却已道尽修真界的现实。
“高老师,若是无事,弟子先告退了。“陈望潮躬身行礼,却被一道锐利的目光钉在原地。
高老师死死盯着他,那双杏眼中仿佛有寒芒闪烁,让陈望潮后背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屋内一时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方才的事。“高老师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在掂量分量。
陈望潮喉结滚动,低声道:“我在红岸乡下,遇到这等情形,只能赌上性命博一下。但成功的极少,绝大多数都干脆的死了。“
“但干脆的死了也比遭罪强。”
高老师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片刻,终是轻哼一声,算是相信了陈望潮的说法。
陈望潮走出房门,心中仍惦记着那截被收走的阑尾。若是能剖开细看,说不定能发现灵毒淤积的奥秘。
最起码,也能看看这个世界人类的局部解剖结构是不是和从前一样。
想到这事儿,陈望潮暗自苦笑。
到底是修仙之人,体质远非凡俗可比。
那一记闷棍若打在普通人头上,少说也得脑震荡,重则颅骨开裂、硬膜外血肿。
可高老师不过昏迷片刻,醒来后竟行动如常,连半点后遗症都无。而且那一记“治疗术”落下,自己看见高老师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这里和从前的世界有着本质的不同。
果然,唯有修炼才是正道。
他正思忖着,身后突然传来高老师的声音。
“陈望潮!“
他脚步一顿,转身时已换上恭敬神色:“高老师还有何吩咐?“
高老师倚在门边淡淡道:“新生摸底考核,我建议你选炼丹。“
这话说得突兀,却让陈望潮心头一跳。高老师向来清冷,能特意叫住他提点这一句,其中必有深意。
新生摸底,这事儿陈望潮听花无双说过,高老师再次提起,他把这件事记下。
其实陈望潮也想着先炼丹。
氢灵根可以吸收氢元素,应该算是一种异火,想来对炼丹有帮助。
而且卓之越送给自己一枚中品聚气丹,那玩意挺好用的。
陈望潮一边琢磨,一边回到宿舍。
推开宿舍的门,陈望潮招呼道,“铁柱,我回来了。”
纱帐里只有一个人影在盘膝打坐,一动不动。
陈望潮也没想着沈卿尘会说话,喝了口水,便去花无双让给自己的那块背风向阳的青石处修炼。
修炼是个辛苦活,陈望潮也没有每天一睁眼睛打卡就有新技能的系统,只有一个不太靠谱的deepseek。
不过氢灵根对杂灵根的滋养还是肉眼可见的,陈望潮乐在其中。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望潮推开宿舍的木门,发现自己的床榻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册书卷。
最上面是他要买的几种功法,书页间还夹着一片金盏花的干瓣,想必是高老师特意留下的标记。
最底下压着一本崭新的《炼丹——从入门到精通》,书籍有些破旧,扉页上用朱砂题着“大道至简“四个小字。
“你就准备这么修炼?“纱帐里传来铁柱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讥诮。
他整个人坐在纱帐里,眼睛却直直的看着陈望潮。
“呵呵,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他将书册轻轻放在枕边,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总得多看看,才知道哪条路走得通。“
“你是被那些坊间话本骗昏头了吧。“铁柱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纱帐无风自动。
隔着纱帐,陈望潮隐约能看见铁柱的双眼睛已经闭上。
“杂灵根终究是杂灵根,这是命数。你能考进医修学院,证明你确有几分本事,也肯努力,但筑基就别想了。“
窗外暮色渐浓,将铁柱的影子烙在纱帐上,像幅褪了色的古画。
“听我一句劝。“铁柱的声音突然轻得像是自言自语,“从今日起,你就该盘算三十五岁后被逐出山门的日子。去灵植园偷师几手培土诀窍,多与丹房那些烧火童子攀攀交情。“
“总好过将来去凡间做个游方郎中。“
“好,多谢提点。“陈望潮没有辩解,只是平静地应下。
纱帐内再无回应,只能听到铁柱若有若无悠长的呼吸声。
陈望潮摩挲着书页,忽然想起那天柴菲说的“同修姐妹、不会怀孕的小娇妻“那些话恐怕并非戏言。
铁柱必须拼死修炼,而那位柴大小姐却能终日嬉游?这世间修士,不光灵根分三六九等,连命数也天差地别。
在羊水中就有了区别。
陈望潮轻拂袖摆,在床榻干燥处铺开青布,将新得的典籍一一摆正。
窗外,守山弟子的更漏声遥遥传来。
陈望潮就着摇曳的烛火,开始逐字研读那些蜿蜒如蛇的古老咒诀。偶尔抬头时,他瞥见铁柱的纱帐微微颤动,仿佛有寒霜正从里面渗出。
那本《引灵分光术》只是基础法术,难度不大。
烛光下,他眉头微蹙,指尖随着咒诀文字轻轻划动,活像个正在解数学题的学霸。
“原来是这样。“
很快陈望潮的眼睛一亮,这术法原理倒像是凡间的蒸馏提纯,只不过改用灵气作媒介。
学霸之魂顿时熊熊燃烧——区区粪臭素,还能难得倒他这个卷王?
陈望潮屏息凝神,指尖掐出一个精巧的法诀,一缕若有若无的青光在指间流转。
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灵气,像在拆解一个危险的机关。
“清风徐来,秽气渐消。“他心中默默吟诵咒语,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空气中传来微弱的“嘶嘶“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慢慢抽离。
陈望潮突然觉得鼻腔一轻,原本浑浊的空气似乎真的清新了几分。
“咦?居然有效。“他惊喜地深吸一口气。
果然空气新鲜了一些。
纱帐微微晃动,铁柱的叹息声在昏暗的室内格外清晰。
那声叹息里似乎裹挟着说不尽的疲惫,好像铁柱已经被合欢宗变成了姐妹。
“铁柱,你想说什么?“陈望潮放下手中的书卷,烛火在他眼中跳动。
纱帐内沉默了片刻,铁柱的声音沙哑地传来。
“引灵分光术本是丹道秘法。“他解释道,“学习此法入门后还要修行更高阶的功法。等修至高深处,能窥见丹炉内每一缕药性的流转。“
“你可知寻常修士要攒下点灵气有多艰难么?靠着卓家送来的聚气丹……“铁柱的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意,“你便如此挥霍。“
“引灵分光术的进阶术法是什么?”陈望潮问。
但铁柱却没回答他的问题,似乎对陈望潮失望透顶,已经不再去看这个未来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的家伙。
陈望潮也没打扰铁柱,而是记下《引灵分光术》的要点后去后面青石处修炼。
炼气二层,能积累下来的灵气的确不多,哪怕是最基础的术法也只能施展几次。
刷了一阵熟练度后陈望潮开始修炼,氢灵根吸纳氢元素倒是很快,这让陈望潮感到欣慰。
不知过了多久,寝室里传来震天的呼噜声。
花无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已经酣然入睡。
陈望潮有些可怜铁柱,那货还不如出来修炼。这么大的呼噜声,怕是连吐纳都会受到影响。
第二天一早,陈望潮回去洗漱,准备去接任务。
虽然要有摸底测试,但陈望潮除了高老师借给自己的一枚灵石,别无他物,他又不想再借各种贷,只能打工挣钱。
“望潮,近来修炼倒是勤勉。“花无双斜倚在门框边,声音里带着几分虚浮的沙哑。
他脸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中气也不是很足。
这丹药毒性挺大。
陈望潮瞥了严花无双,瞥见他一身疲惫,问:“昨天试了什么新丹?“
花无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角扯出个勉强的笑:“改良版聚气丹,似乎还行。“
说着,他脸也不洗一阵风的冲出去,“我还得去记录药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