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九盏青铜人面灯吞吐着幽蓝的火焰。萨满枯瘦的身躯裹在缀满骨铃的熊皮里，手中人骨法杖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
“以血为引，以魂为祭！”萨满嘶哑的嗓音在石殿中回荡，手中青铜匕首已抵在被缚少年的咽喉。少年苍白的面容映着火光，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平静。
就在匕首即将划破肌肤的刹那，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三寸厚的青铜殿门竟被生生踹飞，重重砸在祭坛中央！
烟尘中，三个身影缓步走出。每走一步，地面都在震颤。
刘祁略有些嘲讽的笑出声：“好个血祭，不如让某家也凑个热闹？”
萨满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惶，随即厉声喝道：“亵渎神灵者，当受万蛊噬心之刑！”法杖重重顿地，数十名黑袍祭司立刻从阴影中涌出。
不待刘祁下令，项羽便如脱缰野马般冲出，他抽出宝刀，随手将刀鞘抛向祭坛，不偏不倚砸在那尊狰狞的神像脸上。
“装神弄鬼！”随着一声暴喝，项羽长刀如流星般斩出，刀光如匹练横扫。冲在最前的三个祭司还未来得及念咒，头颅已然飞起。
鲜血喷溅在四周壁画上，那些描绘着神灵降罚的图案顿时变得模糊扭曲。
萨满见状，急忙咬破手指在脸上画出诡异血纹。殿中顿时阴风大作，隐约有鬼哭之声。
项羽却大笑三声，一脚踢翻祭坛中央的铜鼎。滚烫的兽血泼洒而出，在地上形成一道刺目的血线。
“来！让某家看看你的神通！”项羽长刀直指，刀尖距离萨满咽喉不过三寸。
萨满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骨粉抛向空中，顿时化作无数毒虫扑向项羽。
电光火石间，项羽反手一刀劈开虫群。刀风过处，毒虫纷纷化为齑粉。
不待萨满再施邪术，项羽已欺身而上，左手如铁钳般掐住其咽喉，将人高高举起。
“你...”萨满挣扎着，眼中终于露出恐惧。
“小爷习武十几年，所杀之人也数不胜数。”项羽的声音冷得像冰，“若真有鬼神，为何不敢来找小爷索命？”
话音未落，刀光一闪。萨满的头颅高高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最终落在那尊神像怀中。无头尸身抽搐着倒下，溅起的血花染红了神像空洞的双眼。
殿中一片死寂。项羽甩去刀上血迹，转身看向那些瑟瑟发抖的祭司：“还有谁要祭天？”
无人应答。只有那尊被鲜血浸染的神像，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项羽冷哼一声，大步走向殿外。
在他身后，九盏人面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仿佛连所谓的神灵，也不敢直视这位人间杀神的背影。
项羽不惧杀伐，他甚至沉沦于杀伐，但他绝看不起这般杀伐。
“即日起，在苍梧州敢血祭者，诛九族！”
刘祁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在项羽屠戮过后，大声疾呼。
身侧的阿蛮也在不停重复，阵阵颤音引动天地，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
“身为我蛮族之人，却与外人一同反抗神明，他们该死，你，更是当碎尸万段！”
暴雨倾盆，shang黑玄独自站在祭坛边，看着阿蛮满是杀意。
身上的兽皮大氅早已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坠在肩头，他忽然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花岗岩般的胸膛。
雨水顺着沟壑般的肌肉纹理奔流而下，冲刷着那些泛白的战痕。
七十个寒冬没能压弯他的脊梁，苍苍白发在雨中如战旗飘扬。
左胸那道贯穿伤泛着青紫色，是三十年前汉人将军的矛尖留下的，雨水灌进凹陷的伤口，发出奇异的呜咽声，仿佛当年的兵器仍在体内嗡鸣。
他所说之蛮语，除阿蛮外无人听得懂，他也不待阿蛮回话，便自顾自的说道。
“看这里。”他用骨节粗大的手指敲了敲肋间交错的刀疤，发出擂鼓般的闷响，“乌桓人的弯刀，砍断了三根骨头，但蛮人的脊梁是不会被打断的！”
雨水在疤痕的沟壑里积成血红色的水洼——那是染进皮肉的赭石颜料在化开。
一道闪电劈开天幕，照亮了他后背的图腾。墨绿色的刺青间盘踞着蜈蚣似的箭伤，每当下雨就会隐隐作痛。最骇人的是右肩那道爪痕，深可见骨的沟壑里还嵌着狼牙的碎片——那是他十六岁时独自猎杀草原狼王的证明。
雨水顺着他的战裙滴落，在岩石上砸出一个个小坑。黑玄突然仰天长啸，声如闷雷滚过山谷。脖颈间的奴隶烙印在雨中格外刺目——那是他年轻时被俘为奴的印记，如今却成了最骄傲的勋章。
祭台下的族人抬头望去，只见雨幕中那道伤痕累累的身影宛如一尊战神雕像。每一道伤疤都在闪电中泛着青光，仿佛无数场战役在同时重演。他的肌肉在寒冷中绷紧，像老树的根系般盘虬卧龙。
阿蛮看着他，双手合十，恭敬的执弟子礼的用蛮语回话：“见过师尊大人！”
黑玄，南蛮图腾，十数年前不知所踪，天下人都以为这个名震天下的蛮神已死，怎知，七十岁的他竟还是老而弥坚，精神抖擞。
而且，当初的他，手把手教导出了面前这个阿蛮，阿蛮面对他，自然是毕恭毕敬。
“你是蛮人，知道祭祀对我族的重要性，为何，还要助纣为虐！”
黑玄眸如铜铃，眼中满是质问。
他可太知道阿蛮的天赋，不然也不会悉心教导十余载，而他最得意的门生，竟然对他的信仰发起冲击，这让他不解之余也满是愤懑。
“师尊，祭祀神明救不了我们蛮族，当初是您教到我的，蛮，是勇士的意思，可如今这般作为，将生存之希望寄托在虚无的神明身上，这不是彻头彻尾的懦夫吗！”
闪电划破乌云，将阿蛮坚毅的面容照耀的若隐若现，一时之间，谁也分不清，阿蛮脸上的，究竟是雨还是泪。
“信奉神明者，可得永生，与神明为敌者，将永堕黑暗！”
乌云之中，一个被兽袍完全包裹的老者显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