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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江龙王、水府同知,那不知这位鳖同知有何见教?”

李道玄思量着,看来这洪江龙王混得比渭河龙王好上不少,还有同知,下属不少的样子。

这御水之术更胜铁甲人的鳖无帅再拜一次,而后递了一团水流给到李道玄,被他扫了一眼后接住。

水团之中,恰有一道声音响起:

“桀骜风流,根基有缺!汝道基可强成,然五行缺土,如龙困浅滩,风无沃壤,终难承其重,载其远。厚土载物,方为大道之基——慎之,慎之!”

竟然是那渭河龙王的声音,千里传音,还在叮嘱李道玄的修行。

渭河龙王说他一身修行五行缺土,需要补足了方可筑基。

鳖无帅给了李道玄一个自己人的眼神之后说道:

“阁下有所不知,这江中铁甲,是万万杀不得的。”

李道玄眉头一皱,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但是并未说出自己的猜想,而是静待这位鳖无帅的后文。

这位鳖同知见李道玄真的敛了风流,不禁暗赞,不愧是李氏宗亲。

好战而不嗜战,能以绝对的冷静驾驭自己的能力天赋,当真是可怕的统治家族。

“阁下可知,这江底铁甲生前究竟是何人?”

李道玄扫了一眼江底掀不起波澜,却依旧在向客船扒拉的铁甲,猜出了是这船上有他想杀之人。

而巧合的是,玄奘,是他在暴雨之中要保护的人。

“生前?那这铁甲之下就是个死人?这洪江之中,枉死者不可计数,但与两番渡河皆有关联之人,我倒是听说过一个。”

鳖无帅细小的眉眼抬起,惊讶地看向眼前依风而立的人族年轻人。

果然见李道玄口中吐出了本应不可能猜到的人名:

“陈光蕊。”

甲板之上,众人皆无有变化,只有两人,骤然冲向了船栏,低首望向浑浊江水。

在他们凡胎眼中,只能看到江底一片微弱幽光。

再不见其他。

陈光蕊,自然就是十八年前死在洪江之中,殷温娇的丈夫,玄奘之父,前隋开天辟地第一个状元郎。

“阁下当真是慧眼如炬。”

鳖无帅由衷感叹了一句,而后细弱的手臂一抬,江中铁甲就连着槊杆升出了江面。

长槊飘回李道玄手中,被他斜握戳刺在江水之中。

而铁甲人身外的铁甲,则在众目睽睽之中解散分崩,露出了其中已经几乎失了神志的灵魂。

铅云之下,这灵魂以人形态而存在,衣袍已经模糊,只有脸部还算清晰,真的和玄奘有五六分相似之处。

船舷之上,玄奘张口欲喊,却不知道喊些什么,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父亲。

那是他本应熟悉、如今却又极其陌生的人。

而殷温娇则站在船舷之上,面色复杂,那张似乎没有经受多少岁月风霜的脸上,有怀念,有羞愧,有悲愤。

而后,纵身一跃。

扑向了那她十八年前就要去的归宿。

却有微风吹卷,将她再吹上岸。

“母亲!”

玄奘高呼着冲过去拉住了母亲。

李道玄却是一叹:

“殷夫人,我看你们一家还有重聚的机会,不必寻死。这十八年的噩梦,终究是过去了。

纵有罪孽,也不是尔等罪孽。要是这番投江,岂不是亲者痛幕后之人畅快。”

十八年,人有多少个十八年。

殷温娇跟在杀夫之人身边十八年,求死不能,是怎样的凄凉。

李道玄很抱歉,他不能感同身受。

他能做的,只是努力让这样的事,以后不再发生。

鳖无帅看着被推上甲板的殷温娇,也是一叹,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他没有资格,他的主上,亦没有资格,他只能继续自己的任务:

“这位陈光蕊十八年前,恩,救过我家府君,故当年江中身死之时,身体被府君以定颜丹定在了死前最后一刻,而已经出窍的魂魄则被封了水府都统,以镇心智。”

看着依旧张牙舞爪,并不怎么认得玄奘、殷温娇的魂魄,鳖无帅想想又补充了一句:

“江水寒心,十八年迷了神志,此刻还不醒来!”

边说,鳖无帅边掏出一个铃铛,震荡了三下,而后小心止住。

陈光蕊魂魄也在铃铛三响之后,清澈了许多。

江面之上,一具浮尸飘了过来,却是十八年前的陈光蕊尸身。

鳖无帅小心地控住水流,摆正陈光蕊身躯以及灵魂,而后以那手中铃铛一压,将陈光蕊的魂魄按入了身躯之中。

江上陈光蕊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

做完这一切,鳖无帅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抬手看到了李道玄对着那铃铛灼灼的目光,有些尴尬的一笑:

“借来的铃铛,还不够熟练。”

李道玄若有所指地问道:

“当真是仙家手段,不知道其他江河之中龙王是否有此等手段?”

鳖无帅一时沉默,最终给了个模糊的答案:

“生死不归我等水府管辖,今日之事实乃特例。”

“因何而特?”

李道玄图穷匕见,直接追问。

还在观察江上父亲身躯的玄奘耳朵微动,也注意到了李道玄这个问题。

却在这时,江上陈光蕊有了新的动作。

众人侧目之下,只见其舒拳伸脚,身子渐渐展动,忽然就爬起身子站了起来。

众人无不惊骇。

今日之前,无人见过有人死而复生。

却见那陈光蕊睁开眼睛,一眼就见到了远处船上的殷温娇,不由开口问道:

“温娇,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鳖无帅赶忙托起水流,送陈光蕊上了客船,与殷温娇抱头痛哭。

而后,便赶忙对着李道玄拱手抱歉,沉入了江中。

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连带着江中铁甲都没了痕迹。

李道玄立在江上,回头之际,却与玄奘对视了一眼。

此时的玄奘站在半月前还一个都无的父母身旁,眼中有激动,但是更有怀疑。

围绕着他的故事,太牵强了。

每一个落水之人都会死而复生吗?

必然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让他的父亲有此殊荣。

其中原因,连那水府同知都不敢说出,只敢仓皇逃窜。

李道玄与玄奘相视,并无多言。

若这世间真有前世,而玄奘的前世又真的是如来座下二弟子金蝉。

那这一都不过是如来的恩典再造,与金蝉子有关,却与如今的玄奘无关,但他拒绝不得。

前世因果,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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