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济目之所及,注视着星火军,脑门上仿佛响起来一声炸雷。
“难怪,我先前总觉得熟悉。”
张济身子不停地前倾,眼神中带着一种敬畏。
“太像了,这种令行禁止的感觉,太像了。”
“关键是,他们眼中,就像是没有生死一般。”
行军打仗,张济很了解士兵内心所想,身为主将,他若是不了解士兵所需,如何让士兵出生入死?
打仗不是请客吃饭。
那是会死人的。
没有人会不怕死。
哪怕嘴上喊着不怕,可心中还是会哆嗦。
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还是会心里面咯噔一下。
张济见过太多人,华雄胡轸徐荣还有那些吕布张辽,他都见过。
没有人是不畏惧死亡的。
但在这群人身上,他好像感受不到半点那种跟怕死相关的气息。
这种感觉,仿佛他们早就知道了死亡,了解了死亡,和死亡融为一体。
比起张济的感触,贾诩目光死死盯着那华雄和刘允交汇的地方。
顷刻之间烟尘淹没两人身影的时候,贾诩心头咯噔一声。
“糟了,华雄要没了。”
也不知道为何,贾诩心中竟然诞生了这么个念头。
宣阳门外的马蹄声慌乱无比。
倒不是说徐荣带着西凉军有些慌乱,而是马儿确实有些扛不住了。
反观赵大有等人这边,身下的马匹轻松无比。
但赵大有却不敢有一丝放松,他身上已经被汗水打湿。
其他星火军也是一样,他们这一百人,稍有不慎,就会耽误刘允整个战局。
赵大有当过洛阳兵,他知道,刘允要带人正面相交了。
若是此时,让徐荣从侧面杀入,那将会是巨大的隐患。
赵大有吐了个唾沫,嘴角已经干裂,鼻息之间都是土腥味儿。
“徐荣,你要是追我老子,老子就让你杀!”
“要是追不上,你就是老子的孙子!”
赵大有话音落下,还没有喘气几下的徐荣当场再度暴怒。
一旁的副将拦下了好几次了,徐荣也好几次从昏昏的愤怒之中回过神来。
但架不住赵大有等人是真的脏啊。
徐荣有个女儿,南方二八,虽不说绝色容貌,但绝对是十里八乡俊秀后生都想提亲的。
结果那个赵大有,一口一个你女儿真润,你女儿像蜂蜜糕……
也不知道这等粗鄙的言语跟谁学的。
徐荣顷刻之间就用上了西凉话,但问题是,赵大有他听不懂西凉话。
所以,就成了单方面的辱骂。
“你声音大点,老子听不见,骂人都没有力气,你跟个娘们一样。”
“你说什么鸟语,能不能好好学学大汉官话。”
诸如此类的杀人诛心,徐荣现在彻底上头了。
“冲,不死不休!”
箭矢早就射干了,身上的水也喝光了,愣是一直在宣阳门之外绕圈圈,根本没有朝着东阳门去。
徐荣副将再次开口:“将军,不可如此,将军且去,我去斩他头颅,为将军出气!”
徐荣当即怒了:“感情他骂的不是你家人啊。”
“来人啊,东阳门功劳,咱不要了!”
赵德柱潜入宣阳门内的时候,迎面就看到了沟渠上站着一个正在提裤子的穿着甲胄的兵卒。
那兵卒身形高大,气定神闲,身上的衣服有些不搭,似乎有些偏小。
他不停的提着裤子,吹着口哨,不知道在干嘛。
咕咕咕……
赵德柱身后,一个脑袋探出,发出了声音。
头顶之上,那人迅速朝下看一眼,随后四下张望,确认安全之后,这才伸出手。
“快,我把人都赶跑了,上来之后,先钻进院子里。”
排水沟渠的味道确实不怎么样,上来之后,赵德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这才看向接应那人。
“敢问如何称呼?”
“都是大汉军人,何必分你我,某家张绣。”
听到张秀的名字,赵德柱一愣,刚想抱拳。
就听到旁边人手里的水瓢掉在地上。
“张小爷……你……”
“无妨,恰好听到你们要做的事情,心向往之,就前来接应了。”
如果刘允在这里,肯定会大吃一惊。
“这……万一牵连你,我们说不过去啊。”
张绣摆手:“无妨,我早就看不惯那些人的行径了,也多次劝说叔父做点事情,可人在洛阳,身不由己啊。”
张绣身形修长高大,脸长如同马,大耳尖锐,双目狭长上挑,看人之时,令人毛骨悚然。
赵德柱一咬牙:“成,我们信你。”
赵德柱已经想好了,若是这个张绣胡来,他拼死也要将张绣留在这里。
烟尘持续了十几个呼吸。
战场上,赵云探着头,试图看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身后的星火军不停地呼哈着,那惊天的气势,仿佛气吞山河。
骤然,烟尘似乎在散去。
片刻之后,战马从烟尘之中孤零零走了出来,四蹄哒哒哒响着,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危险。
赵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东阳门这边,华雄身后的西凉军双目欲裂。
“若是将军胜了,我等立即冲杀。”
“若是将军输了呢?”
“将军不可能输,华雄将军乃是无双上将……他……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烟尘散去的时候,烟尘之中站着一道身影,一身素衣,手中拿着长刀。
长刀之上,一条血线正在滴答滴答。
而在长刀尽头,地面之上,华雄捂着脖子,不停的翻滚着,伸出手似乎想要求救,可发不出半点声音。
脖子上,汩汩冒血。
腥味儿和黄土混在一起,在炽热空气灼烧下,瞬间变成褐色。
“深呼吸,头晕很正常,我说过的话算术,你的人能救你,我就不杀你。”
刘允笑了笑,脚下缓缓迈出。
这一步,仿佛要将东阳门踏碎。
“呼!”
“哈!”
震耳欲聋的声音,越发的激昂,宛如悬停在西凉兵头顶上的丧钟。
洛阳城之中,不知道何时,浑厚的钟声响起。
相国府之中,董卓心绪不宁,身着盔甲,整个人宛如巨大的黑熊。
“为何敲钟,何人喧哗!”
“报,相国,华雄,华雄……”
董卓挑眉:“华雄如何了?”
“华雄将军,战死!”
砰!
董卓身上的重甲,瞬间下坠,他一拳捶出,一旁的柱子轰然裂开。
“我那么多西凉军呢?”
“饭桶吗?”
“就是五千头猪,也他娘把这些叛军给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