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弓弦的震响。
第二支箭,精准地射穿了另一名骑士的咽喉。
那名骑士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跪倒在地,鲜血从他的指缝间狂涌而出。
“在那边!”
带队的骑将发出一声怒吼,指向薛渭与王猛所在的山丘。
他看到了那道孤零零的身影。
那人手中,持着一张巨大的角弓。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一种对龙城铁骑荣耀的无情践踏。
剩下的五十余名骑士,瞬间被怒火点燃,他们甚至来不及将同伴的尸身放好,便纷纷跃上马背,如同一群被激怒的野狼,朝着山丘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们要将那个胆大包天的射手,撕成碎片。
薛渭看着那群气势汹汹冲来的骑兵,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收起长弓,转身跃上马背,不紧不慢地朝着树林深处行去。
那群龙城铁骑紧追不舍,马蹄踏过泥泞的土地,溅起大片的污泥。
他们越追,心头的不安就越重。
前方的林间小径,越来越窄。
两侧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光线变得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味。
当那名带队的骑将冲出树林,眼前的景象,让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前方是一处狭长的夹谷。
谷口,赫然站着两百名身披重甲的步卒。
他们手持长矛与巨盾,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阵线,将前路死死堵住。
冰冷的铁甲,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幽的寒光。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猛地勒住战马,想要回头。
可身后,同样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一百名重甲步兵,从他们刚刚冲出的树林里走了出来,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他们,成了瓮中之鳖。
骑将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但他仍未绝望,他是龙城铁骑,是鲜卑慕容部最骄傲的战士。
骑兵对步兵,有着天然的优势。
只要冲起来,再坚固的步兵阵列,也一样能撕开一道口子。
“冲过去!”
他嘶吼着,举起手中的马槊,第一个朝着前方的步兵阵线,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五十余骑,紧随其后。
面对奔涌而来的铁蹄,前排的虎步军士卒,却异常镇定。
他们齐齐从怀中,取出一件古怪的物事。
那是用粗大的竹片、锋利的铁钉,还有坚韧的麻绳,捆扎而成的一种可折叠的栅栏。
随着一声号令,士卒们将那东西猛地向前一推,再用木棍从两侧撑住。
转瞬之间,一道三米多高,布满了狰狞铁钉的网墙,便在阵前拔地而起。
冲在最前面的鲜卑骑兵,根本来不及反应。
战马嘶鸣着,一头撞在了那张巨大的铁钉网上。
撕拉!
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战马与骑士,被那些锋利的铁钉,活活地挂在了网上,发出凄厉的惨叫。
后面冲上来的骑兵,被这恐怖的景象骇得魂飞魄散,却已收不住势头,人挤着人,马撞着马,乱成一团。
就在此时。
后排的虎步军,从盾牌的缝隙中,递出了手中的长矛。
噗嗤,噗嗤。
冰冷的矛尖,毫不留情地刺进了那些挤在一起,动弹不得的马腹与人身。
鲜血,染红了泥地。
同时,堵在谷口的百名虎步军,也拉开了弓弦。
箭矢如雨,朝着那混乱的骑兵阵中,倾泻而下。
一时间,惨叫声、哀嚎声,与战马的悲鸣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前排的虎步军,在第一轮攻击后,又有了新的动作。
他们再次从身后,取出一面面巨大的方盾。
盾牌下端是尖锐的铁桩,狠狠插入地面。
盾牌的侧面,则有着凹凸的卡槽。
“咔哒,咔哒。”
只听一阵机括扣合的声响,数十面巨盾,便在铁钉网的后方,又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屏障。
盾牌的正面,还涂抹着一层黑乎乎的火油,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还未等那些幸存的龙城铁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那钢铁屏障上,便探出了一支支黑洞洞的手弩。
咻!咻!咻!
密集的弩箭,再一次覆盖了整个骑兵阵。
这一轮射击,更加精准,更加致命。
弩箭专门瞄准了战马的头颅,还有骑士们盔甲的缝隙。
又是一波人仰马翻。
二十余名龙城铁骑,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哀嚎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剩下的鲜卑人,彻底崩溃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骑术与勇武,在这狭窄的夹谷里,在这层出不穷的诡异军械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无力。
这里不是战场。
这里是屠宰场。
而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杀戮,仍在继续。
前后两排的重步兵,开始缓缓拔出插在地上的长盾,一步一步,向前压缩着阵型。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鼓点,敲击在每一个幸存者最脆弱的神经上。
山丘之上,王猛看着这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脸上难掩惊叹之色。
“虎步军训练有素,器械精良,此仗,可算是大胜了。”
薛渭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战场上,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喜悦。
“还未完。”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名带队的骑将身上。
那人竟还未死。
他趁着阵型压缩的间隙,竟想驱使身下的战马,高高跃起,企图直接跳过重步兵的头顶。
薛渭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缓缓从箭囊中,取出最后一支长箭,搭在了弓弦上。
弓开满月。
嗡——!
长箭离弦,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颤音,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了阴沉的天空。
那名骑将的身形,在半空中,猛地一滞。
一支长箭,已经横贯了他的脖颈。
他脸上的疯狂与决绝,永远地凝固了。
尸体,重重地砸落在地。
这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彻底击垮了剩下所有龙城铁骑的意志。
他们扔下手中的马槊,翻身下马,跪在了泥水之中,高举双手,用生硬的汉话,哭喊着投降。
指挥着三百虎步的钟期,抬头望向山丘上的薛渭,等待着他的命令。
薛渭的脸,隐藏在光影之中,看不真切。
他只是冷漠地,做了一个手势。
一个斩下的手势。
钟期心领神会,他举起手中的环首刀,对着那些跪地求饶的鲜卑人,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杀。”
“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