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看看!”
见这一单还真有可能谈成,牙人倒也压下心里的不屑,乐呵着让杂役驾起一辆敞篷马车。
这马车通体雪白,侧面用金漆绘着四个古体大字,隆盛牙行。另有繁复花纹,自不必提。马车除去驾车位置,有两排四座,颇为宽敞。
“老爷,请上车吧。”
宋开阳虽然眼有惊异,倒也步履平稳。宋水生没见过这样的马车,颇有些雀跃。
牙人也上了车,坐在前排。他扭头解释道:
“老爷和公子是从别城来的吧。这样款式的马车,省城的少爷小姐们出游都爱坐它,渐渐就流传开了。”
宋开阳不愿意露怯,缓缓道:
“前两年来省城,还没怎么见过。想来是最近时兴的?”
“老爷说得没错。”
两人随便说笑几句,马车咕噜噜碾过平直街道。街边店铺,单从门口的招牌上都能看出,档次越来越高端。
终于,马车拐入一条幽静宽敞的巷子,停在一扇刻着繁杂花纹的门前,上挂匾额,两个大字,韩府。
马车夫留在车上等待,三人下了车。牙人上前敲门。
“方夫人,在家吗?”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门后站着一个身姿绰约的女人,看样子,就是方夫人。
“我是隆盛牙行的牙人,”
牙人上前一步,指着宋开阳介绍道:“这位老爷想看看你们家的宅院。”
方夫人看一眼宋开阳,眼神如水一样柔弱,轻声道:“进来吧。”
几人进了院子。
方夫人在前面引路,边走边介绍道:
“这是我家相公买了地,找人新盖的院子,拢共才有七八年的光景。”
她指着正屋,道:“你们看。”
宋开阳看过去。是斗拱结构,都用彩漆绘了图案。
方夫人继续道:“这些柱子,还有房梁,用的都是楸木,花大价钱买来的好木料。盖房之前,都用桐油刷了。绝对经久耐用。”
宋开阳走过去细细看,又上手摸,点头道:“确实是上好的楸木。”
方夫人领着他们进了屋。
得益于几扇大窗选的位置好,屋内宽敞明亮,通风也好。宋开阳放眼望去,有几个小厮、侍女正在收拾打包衣物用品。
“这些家具,用的是花梨木,打的一整套。我也懒得搬了,你们诚心要买,再加些银子就送给你们了。”
方夫人说着,又往二进走。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炅明渊披甲持剑,狠狠挺剑直刺。
“铛!”
“炅小子,感受到了么?这就是以剑破剑!你的剑招还是有间隙!”
夏执中挥剑磕飞长剑,一边开口,一边身形往前进。
在长剑被磕飞的一瞬间,炅明渊就立刻脚蹬地爆退。但——
一点寒光还是缀上。炅明渊退五米,它进五米,就在炅明渊鼻尖前,两者竟然形成相对静止。
‘上次就是败在这招。这次,再试一次!’
炅明渊脑海闪过这道念头,旋即右脚蹬地,小腿肌肉爆炸一般隆起,狂暴的力量推动炅明渊的身躯瞬间从后退变作横移,以毫厘之差避过那点寒光。
“夏老头,同样的招式还想打败我第二次?”
他话音未落,再次挺剑直刺。
昨天被这剑击败后,炅明渊想到深夜,才构思出这一式直刺!
这一招的距离、角度、速度,把夏执中的身形计算到极致了,炅明渊敢断定,夏执中绝对没有收剑格挡的时间!
今日,他必胜!
但一点寒光刺入炅明渊余光中。
夏执中竟然根本没有回剑格挡,反倒是以奇特的角度还回来一式刺剑。
‘要打平么?’
电光火石间,炅明渊想。但随即他瞳孔一缩——
那点寒光刺剑的方向,竟然是炅明渊持剑右手将要抵达的地方!这等于炅明渊自己把手递上去。
‘他会先刺中我!’
练剑十多年磨练出的剑感让炅明渊迅速做出这个判定。他赶忙回剑准备格挡,但——
剑尖寒光的轨迹在近乎同时改变。其指向,分明是炅明渊右手回剑的位置。
先敌之先!
这个念头忽然闪过炅明渊脑海。
近一个月来疯狂弈剑的经历,宛如一滴又一滴油,涓滴汇聚成江海。这念头落进炅明渊脑海,却好似一颗火星,轰然引爆。
“原来是这样。”
炅明渊喃喃着,手中长剑忽然好似脱去一层束缚,猛然灵动起来。
如果说,炅明渊过去的剑,是吹风机吹出来的风。他的右手就是吹风机,能转动方向,也能调节风力大小。
拙巅相比于拙境,无非是方向的范围更广,风力大小调节的挡位更多。
那么此刻。
那柄剑真就好似自然界经久不息的风一样。
清风剑法的五式剑招,此刻在炅明渊手中,忽然浑然一体一般。疾风剑快刺到半途,忽然就化作一抹微风缠绕到那一点寒光上,宛如蚕食桑叶,一点一点消磨掉其上巨力。
那点寒光终于停住。
夏执中惊疑地挑飞那双雪白眉毛,不敢置信道:
“灵境?!”
炅明渊收剑入鞘,洒然一笑。阳光下的青年朝气蓬勃。
“多谢夏老指点。”
夏执中也收剑,眼神里藏一点欣慰,嘴里却冷哼一声:
“谁指点你了。你杀我徒儿,我是借此机会狠狠揍你一顿。”
说罢,他摆手驱赶,“好了好了,揍你一个月,算我们扯平了。滚吧。”
炅明渊也不恼,笑着告辞。骑上荒马,出了夏执中这座老宅院。
刚到巷子里,炅明渊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院子我们都付过银子了,怎么你说不能卖就不卖?”
是宋水生?
......
宋水生看着眼前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青年男子,还要再开口,被宋开阳扯到身后。
宋开阳朝牙人问:“这笔交易到底怎么办,还是请牙人解释清楚吧。”
牙人则往方夫人看,问道:
“方夫人。之前可没曾说过,这宅院还有纠纷啊。
你们家韩老板经营布行,风评一向良好,见你着急卖,我才没先定下契约。你这...”
没想到方夫人听见韩老板三个字,忽然就落下泪来。
她哽咽道:
“实在,实在对不起。这宅院如何处置,全听这位孙山队长安排吧。”
那男青年,也就是孙山,睨了宋水生一眼,
“听见没?赶紧滚。”
这下连宋开阳都恼了。他那双粗眉下压,看着孙山,开口要说些什么。
但被“孙山”这名字惊到的牙人赶忙挡在宋开阳身前,连拉带扯地要把宋开阳二人拉走。
“这位是执法队的孙山队长,既然方夫人都说由他做主,咱们就依她吧。”
牙人朝宋开阳使眼色,示意这人他们惹不起。又扭头朝孙山赔笑:
“孙山队长,刚才拙眼不识贵人,实在抱歉,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拽着宋开阳二人往院外走。
孙山不耐烦地挥手,嗤笑一声:
“赶紧滚,别在我这宅院里碍眼。”
三人还未走过院门外,又听见那个声音。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还想着考进修道院......癞蛤蟆想吃...”
宋水生顿住脚步就要回头,被宋开阳一把拽住。
“老爷,也别怪我拦着你。我猜,你是后天中期吧。”牙人在旁边道,那股省城本地人看外地土包子的傲慢又涌上来,
“这省城不比你们底下的各城。区区后天中期,那位孙队长一句话就能抓你下狱!
你们还是忍一忍。”
“水生——!”
忽然远处一声熟悉的呼唤,宋水生抬头看,看到一个朗目疏眉的少年,身穿黑白色长袍,骑在高头大马上。
是炅明渊!
一时间,宋水生把所有的恼怒都抛到脑后,兴奋地蹦起来招手:
“渊哥!”
-----------------
求月票,求追读,求评论,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