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本是奉了剑星大哥的严令。
趁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天气,带着冷月来探探这“步桓寨”的虚实。
来的全都是大哥麾下的精锐。
对付一群山匪的暗哨,本该是手到擒来的活儿。
可谁他娘的能想到!
就在那黑黢黢的林子里,他们这队十一个好手,竟迎面撞上了一伙巡山的暗哨。
更想不到的是,这伙山匪的身手和修为,硬得扎手!
他堂堂副百户,战罡二重的修为,领着十个兄弟,非但没能悄无声息的抹掉对方的脖子。
反倒像是踢中了铁板,被人反咬一口,撵得如同丧家之犬!
追兵里,起码有三个好手。
罡气波动都不弱于他!
为首那个使暗器的东宁娘们,手段更是诡谲莫测,那漫天花雨般的毒镖……
弄不好,她娘的得有战罡三重了!
眼角余光,扫过身边越来越稀疏的人影。
小何心头如同被毒蛇噬咬,一股冰冷的悔意,直冲天灵盖。
大意了!
当初,剑星大哥那战罡三重的修为都在此吃了大亏,自己竟还暗地里嗤笑大哥是运气不济,栽在了山沟土鳖手里?
心想着,这帮啸聚山林的货色,真有那本事,早该去投军混个百户、千户当当,何必窝在这穷山恶水里?
现在他信了,也悔青了肠子!
这哪里是撞上了暗哨?
分明是人家早就张好了网,等着他们这队探子往里钻!
目标,就是他和冷月!
“分头走!”小何猛的嘶声低吼,声音在夜风中裂开,带着一股亡命的决绝:
“能喘气的,都给老子散开跑!
“拼死也要把消息带回去,告诉大哥!
“黑云寨那帮杂碎,和东宁的爪子勾搭上了!”
身后仅存的几个黑影子,如同惊散的乌鸦,闻令立刻朝着不同方向的密林山坳,扎了进去,瞬间被浓墨般的夜色吞没。
那追击的蒙面女子,捏着淬毒飞镖的手指,却微微一滞,心底掠过一丝疑云:
黑云寨?
这寨子……不是叫步桓寨吗?怎地成了黑云寨?
不过……她眼底寒光一闪。
有一点对面这几个靖狗,倒是没叫错!
自己的确是东宁人。
单凭这一点,就绝不能放走一个活口!
格格额真和大祭师亲下的密令,容不得半点闪失!
“散开!追!”女子声音如冰片刮过,斩钉截铁。
身后几道如影随形的夜行身影,闻声也如离弦之箭,分头扑向那些亡命奔逃的黑点。
女子足尖在湿滑的岩石上一点,身形如狸猫般轻盈转折。
目光却死死锁住前方,那背负一人的精瘦身影,心头疑窦丛生:
怪哉!
这些所谓的“暗哨”,遇袭不往自家山寨里钻,反倒像被鬼撵着似的,朝着远离寨子的深山老林里亡命狂奔?
莫非……真如白日里远远窥探所见?
这步桓寨,早非啸聚山林的匪窝,而是被靖国暗中收编、楔入此地的兵砦前哨?!
念头电转,她眼中那抹妖异的紫芒,骤然暴涨!
脚下发力,整个人仿佛化作一道,贴着地面疾掠的幽影,速度快得只能看到留下一道残痕!
只一刹那,已如鬼魅般,切到了那精瘦汉子身后,不足三尺之地!
嗤!嗤!
两道乌沉沉的寒光,几乎不分先后,带着刺骨的阴风,精准贯入前方汉子左右大腿的膝弯。
“呃啊——!”
小何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惨哼,双腿如同被瞬间抽去了筋骨,整个人失去平衡,轰然向前扑倒!
背上那软绵绵的身躯,也被巨大的惯性甩飞出去。
翻滚着跌入路旁深不见底、荆棘丛生的山沟,生死不明。
嘭!
尘土溅起。
小何面朝下,重重砸在冰冷的泥石地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他强撑着刚想用手肘支起身体,一只穿着鹿皮软靴的脚,已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踏在他背心大穴之上!
那力道沉如山岳,瞬间封死了他挣扎的气力,将他死死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紧接着,脖颈猛的一凉!
一条细若游丝、冰冷刺骨的金属丝线,如同毒蛇般,无声无息的缠绕上来,骤然收紧!
“嗬……嗬……”
小何的呼吸瞬间被扼断,喉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他本能的伸手去抠抓脖颈,十指却被那看似纤细、实则坚韧的金属丝,勒出道道血痕,徒劳无功。
只能像条离水的鱼,在窒息与剧痛中徒劳的抽搐着。
“靖狗。”一个带着明显异域腔调、发音生硬的冰冷彻骨女声,从他头顶后方传来,用的是靖国官话:
“你们头领,藏在哪?
“可曾见过一个……能驭使金色巨鹰的巫祝?”
金色……巨鹰?!
小何被勒得几近昏厥的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冷月那只,不起眼的灰羽猎鹰……
难道……?
他濒死的目光,下意识的朝冷月跌落的那片黑暗山沟方向,艰难的瞥了一眼。
这细微到极点的动作,却被居高临下的女子敏锐的捕捉到了!
她浑身剧震,踏在小何背上的脚,都下意识松了半分力道。
不……不是吧!
难道……难道自己这误打误撞,放倒的……
竟是曼殊师利?!
一股巨大的荒谬与狂喜夹杂,让她心神瞬间失守。
就在这千钧一发、心神摇曳的刹那。
被踩在脚下的“死鱼”小何,眼中陡然爆发出野兽般的凶光!
他那只被压在地上的手臂,以一个完全违背常理的角度,如同没有骨头般猛的向后反折!
噗!
一声轻响,并非暗器破空,而是一大蓬灰白色的刺鼻浓烟,猛的从他袖口一个精巧的铜管中,喷薄而出!
浓烟瞬间扩散,如同活物般,直扑身后女子那张蒙着黑巾的脸!
那女子心神,正因曼殊师利的猜测而剧烈震荡。
哪曾防备脚下这看似濒死的猎物,还能爆发出如此诡谲阴毒的反扑!
待那灰白刺鼻的浓烟扑面而至,仓促间只来得及抬起左臂格挡!
滋啦啦——!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滚油泼在生肉上的恐怖声响,骤然爆开!
那烟雾触及她覆着薄甲的衣袖,竟如同活物般疯狂啃噬。
坚韧的皮革和下面的棉布,瞬间冒出刺鼻的青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黑融化!
那腐蚀之力霸道绝伦,眨眼便穿透了甲片缝隙,灼烧到皮肉之上,钻心的剧痛直冲脑髓。
“呃!”女子闷哼一声,瞳孔骤缩。
好霸道的蚀骨毒烟!
生死关头,她再无半点犹豫。
扼住小何咽喉的金属丝线,瞬间松脱,右手反手一抹腰间,一道雪亮的短匕已然出鞘。
没有半分迟疑,那匕首带着决绝的寒光,削向自己左臂!
嗤啦!
一大片连着焦黑衣袖、正被毒烟疯狂侵蚀的皮肉,被狠狠剜下!
鲜血如同开闸般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半截手臂和地面!
“找死!”女子眼中杀意暴涨,再无生擒活捉之心。
一个重伤的驭灵巫祝,远比眼前这难缠的硬骨头,好撬开嘴!
念头一起,她右手沾血的匕首,已然化作一道夺命的流星,直射地上小何的咽喉!
叮——!
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在死寂的林中炸开。
“嗯?!”女子心头警兆狂鸣!
想也不想,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夜枭般,向后急掠。
同时,双手在腰间一探一甩,两柄造型奇特的弧形短匕,已交叉护在身前,摆开了一个守御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