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陆凌崖假借自己“道侣”名义,白嫖令牌的事,陈墨心里感觉大为无奈。
一来他与陆凌崖相识已久,平日里交情匪浅,实不愿为了这区区一枚令牌与她撕破脸;
二来这女子行事虽泼辣大胆,可那张俏脸生得犹如春花照水,秋波含情。
即便做出这些占人便宜的事,却因那股子娇蛮憨态,叫人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再者,
陆凌崖于他有救命之恩,曾在危难之际出手相救,大恩尚未言报,一枚通行令牌又算得了什么?
念及此处,陈墨强压下解释的念头,将话语咽回到了肚里。
见他没有说漏嘴,陆凌崖眉梢眼角俱是笑意,宛若春桃映日,竟在旁人不察处,悄悄探手替他揉了揉适才掐过的后腰。
张志行笑道:“衡儿去接几位同门师兄弟了,转眼便回。墨儿且稍坐,待会接亲可少不得你。该当你做的事儿,半件也跑不脱呢!”
说罢捋须而笑,语气里尽是长辈的亲昵。
陈墨连声称是,便与陆凌崖并肩入了院子。
这时陆凌崖将令牌在指间转得滴溜溜儿的,越看越欢喜,忽的回首,竟难得软了声气:
“我方才手重,弄疼你了吧?”
陈墨眼珠一转,按住后腰道:
“岂止是疼?你堂堂炼气八重,又是体修,我这凡胎肉骨,如何经得住?怕不都淤青了。”
陆凌崖立时慌了神:“我瞧瞧。”话音未落,玉手已然探出,指尖一捏。
陈墨只觉后腰旧痛未消又添新疼,比适才更甚三分,忙不迭呼痛:
“疼疼疼!”
“废话!不疼我捏你干什么?”陆凌崖笑弯了腰,眼波流转间尽是促狭,“叫你装模作样,当我傻的啦?!”
原来她功力高深,早已达到控制入微的境界,适才用力只会让人感觉到疼,万万不会出现伤痕。
陈墨想要诓她,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二人打打闹闹,说话间进入内院。
彼时这里陈设井然,朱漆桌案上铺陈齐整,红绸蜿蜒如霞,绣球缀于梁间,正按着吉时拜堂的架势布置得妥妥当当。
烛火摇曳下,喜字金辉与红幔交相辉映,连廊下的青砖都似浸了三分喜气,端的是一派大婚的热闹气象。
陈墨转了一圈,找不到自己能插手帮忙的地方,遂寻了张桌子暂时侯着。
没过多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鼎沸的人声。
一众青年弟子围在张衡身边,七嘴八舌说得热闹。
有人搓着手笑道:“张师兄,听说玉蟾峰这次来了好多女弟子,咱们什么时候过去看看呀?”
另一人抢着道:“可不是!连冷玉仙子都现身了,往常想见她们一面,可比登天还难!”
又有人挤眉弄眼:“玉蟾峰的仙子们个个貌若天仙,小弟还等着嫂子帮忙牵个红线呢。”
张衡哈哈一笑,声若洪钟:“都别慌!我还有个兄弟没到,等他来了,咱们一道去。”
“张师兄说的是哪一位?我记得宗内的朋友都到齐了呀。”有人疑惑问道。
“他不是宗门弟子,是个散修。”
此言一出,周遭顿时静了一瞬。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有人微微皱眉,有人若有所思,更有个眼高于顶的年轻人撇了撇嘴,眼角尽是不屑。
一时间,原本高涨的兴致,竟被“散修”二字浇灭大半。
“一个散修,也值得咱们等?”有人小声嘀咕。
在宗门弟子眼里,散修无根无派,既无师长庇佑,又少了许多修行资源,难免被人轻慢。
让这么多宗门弟子干等着,在他们看来,实在是不懂规矩。
不过看向张衡的目光里,倒多了几分佩服。
毕竟张衡身为五仙教外门长老之子,肯屈尊等候一个散修,这般不重出身、折节下交的气度,在宗门子弟中十分少见。
院中,红毡铺地,陈墨端坐席上,面上凝着几分严肃。
陆凌崖见他神色,忍不住指尖轻戳他肩头,压低声音道:
“喂,他们嘴里说的那个散修,不会便是你吧?”
陈墨未置一词,只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沉静如水,倒教陆凌崖心里“咯噔”一声,暗忖他多半是恼了,
当下胸脯一挺:
“放心!待会儿我帮你揍他们。”
陈墨斜睨她一眼,淡淡道:“光说不练,算什么好汉?你现在就去。”
“那可不成!”陆凌崖凤眼圆睁,“我饭都还没吃上一口呢!”
陈墨不禁莞尔:“倒也长进了,还记得是来赴宴的?”
话未落音,腰间再次一痛——陆凌崖狠狠拧了他一把。
只见其腮帮子鼓鼓的,像只衔了松子的松鼠,嗔道:
“少拿话挤兑人!谁说上门做客就不能打人啦?我偏要吃他的饭,砸他的碗!”
说罢,还扬了扬手中令牌,模样哪里像是赴宴,倒似要砸场子的小霸王。
陈墨深知这姑奶奶向来是说得出便做得到的主儿,见她眼露凶光,忙不迭按住她手腕,苦笑道:
“是我的不是,好姐姐莫要生事。这喜宴上动起手来,平白扫了张家的兴。”
陆凌崖轻哼一声,抽回手臂,指尖戳了戳他胸口:
“瞧你那胆小怕事的样儿。”
说着却扑哧一笑,眼波流转时早没了怒意,只将鬓边碎发往耳后一抿,端起茶盏浅啜一口,仿佛方才那副要砸碗闹事的模样全是他的错觉。
两人谈话的功夫,外面人群也自涌了进来。
但见张衡身着绛红喜服,胸前大红花球颤巍巍的,身后跟着一众华服青年。
刚踏入院门,他便眼露喜色,老远嚷道:
“墨哥,你怎么才来!”
陈墨起身相迎,不得不将宵禁误时的借口又拿了出来。
张衡连连点头,转身向身后众人笑道:
“这位便是我常提起的陈墨,跟我可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
说着引他与众人相见。
“这位是黄远贤弟,这位是……”
每介绍一人,那人便笑着抱拳致意。
待指到个锦袍青年时,张衡道:“这是蛊仙楼钱掌柜的公子,钱多钱师兄。”
陈墨心中微动,忙拱手道:“久仰钱师兄。”
钱多微微抬了抬下巴,鼻孔里哼出一声:
“不必了,你既非我五仙教中人,当不得这声‘师兄’,唤我声‘前辈’便是。”
说罢将袖袍一甩,腰间悬着的七彩蛊囊叮当作响,眼中满是倨傲。
修仙界素来讲究辈分,他有炼气五重的修为,又顶着蛊仙楼少东家的名头,在其看来,肯降尊纡贵让个散修称一声“前辈”,已是天大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