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仓库顶棚的破洞斜斜切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光斑。
林逸将黑色工具包往肩头提了提,工装裤口袋里的红外热成像仪硌得大腿生疼——这是他今早特意让吴叔从国外调的最新款,连姜家保安的金属探测器都扫不出来。
“林少今天亲自来做消防评估?”仓库门岗老张搓着布满老茧的手,目光在他胸前的“安信消防”工牌上停留两秒。
林逸垂眼笑,指尖漫不经心敲了敲工具包:“姜总说要彻底排查,我这不连热成像仪都带上了?”
老张的喉结动了动,侧身放他进去时,袖口闪过一线银光——是秦晚上个月让人送给所有老员工的银戒,刻着“守诺”二字。
林逸脚步微顿,转瞬又恢复如常。
仓库里堆着半人高的木材堆,霉味混着锯末在鼻腔里打转。
林逸绕到东南角,假装检查消防栓,指尖快速按下热成像仪开关。
仪器屏幕亮起幽蓝的光,墙体温度分布像流动的星云——直到扫过第三根承重柱,一片刺目的橙红色突然炸开。
“32.7℃。”他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心跳陡然加快。
正常墙体温度该是25℃左右,这片区域明显有热源——结合吴叔说的战时防空洞改造痕迹,下面肯定有人活动过。
“林少在看什么?”
冷不丁的男声惊得林逸后背抵上柱子,转头见是姜家二管家王福,三角眼正往他手里的仪器瞄。
他迅速按下关机键,把仪器塞回工具包:“消防栓接口老化,得记在报告里。”
王福没再追问,转身时腰间钥匙串叮当作响。
林逸望着他的背影,等那脚步声完全消失在木材堆后,立刻摸出手机拨通吴叔的号码:“码头那艘‘海平号’,下午三点前必须靠岸。”
“知道了。”吴叔的声音带着海风的咸湿,“货舱我让人清空了,随时能装。”
挂了电话,林逸低头看热成像仪屏幕,那片橙红仍在眼前晃。
他忽然想起秦晚昨晚说的话:“姜明宇要的是能快速变现的资产,地下空间如果能通到码头......”
正午的酒店会客厅拉着遮光帘,秦晚的真丝衬衫在落地灯下泛着珍珠白的光。
孙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摊开的牛皮纸文件袋里露出半张泛黄的婚前协议,“这里,”他指尖点在第三页末尾,“明确写着仓库是您婚前个人财产,姜老爷子后来的口头承诺没有法律效力。”
秦晚俯身时,发间的茉莉香落在文件上。
她盯着“秦晚”两个钢笔字,那是二十年前她用左手签的——当时姜家逼她签这份不平等协议,她故意用不惯的左手留了破绽。“所以现在我要主张共有人权益。”她抬眼时目光如刀,“姜明宇以为仓库是姜家产业?
他连产权证上的名字都没仔细看。“
孙律师合上文件袋,金属搭扣“咔嗒”一声:“签约仪式那天我会到场,等他按完手印,我就递上这份协议。”他顿了顿,指节轻轻敲了敲文件袋,“当年您在我破产时借我三百万周转,这是我该还的。”
秦晚的睫毛颤了颤。
她想起十年前在新加坡码头,这个总把西装穿得板正的男人跪在她面前,说女儿白血病需要钱——如今他鬓角已染霜,眼里却重新有了光。“辛苦你了。”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但记住,不到最后一刻......”
“我明白。”孙律师起身时西装裤缝笔挺,“该出现的时候,我不会迟到。”
深夜十一点,仓库后巷的路灯忽明忽暗。
林逸蹲在墙根抽烟,火星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老陈的胶鞋声由远及近,他慌忙掐了烟,就见老人怀里揣着个蓝布包,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
“林先生。”老陈左右张望一圈,把蓝布包塞进林逸手里,“这是十年前扩建仓库时,我偷偷画的防空洞分布图。”布包展开,泛黄的图纸上用红笔标着密密麻麻的箭头,“当年秦总救我女儿时说‘做人要记恩’,我记了二十年。”
林逸的指腹蹭过图纸边缘的折痕,能摸到老陈当年藏它时留下的汗渍。“您不怕?”他问。
老陈笑了,眼角的皱纹里堆着沧桑:“我这把老骨头,还怕什么?
倒是秦总......“他突然攥住林逸手腕,”地下三层有个保险库,当年姜老爷子让人搬进去的东西......“
“叮——”
手机震动声惊得两人同时松手。
林逸摸出手机,是秦晚的消息:“小慧改了签约时间,提前到明晚八点。”他抬头时,老陈已经缩进黑暗里,只余一句飘散的“小心保险库”。
凌晨的码头风大,吹得林逸的衬衫猎猎作响。
秦晚裹着驼色大衣走来,发梢沾着细盐似的水珠。
她接过林逸摊开的图纸,指甲在“地下三层”的标记上轻点:“保险库?
姜老爷子当年从东南亚运回来的......“
“是他侵吞的港口贸易款。”林逸的声音被风声撕碎,“吴叔的货船已经靠岸,明天晚上......”
“我们让他签一份注定无效的合同。”秦晚忽然笑了,眼尾的细纹在月光下像朵绽放的花,“等他按下手印的那一刻......”
远处传来悠长的汽笛声,“海平号”的探照灯划破夜幕,在两人脚边投下银亮的光。
林逸望着秦晚被风吹乱的发丝,忽然伸手替她别到耳后。
她的耳垂微凉,却让他想起热成像仪里那片橙红——有些秘密,终于要见光了。
码头上的挂钟敲响两点,秦晚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低头看了眼消息,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姜明宇现在应该在签最后一份对赌协议,他以为......”
“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林逸替她说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图纸边缘,“但明天晚上八点......”
海风卷着咸湿的水汽涌来,将两人的对话揉碎在夜色里。
远处,“海平号”的甲板上,几个黑影正往货舱里搬东西——那是吴叔让人连夜运来的产权证复印件,每一张都盖着鲜红的公章。
此刻的姜家顶楼办公室,姜明宇捏着钢笔站在落地窗前,合同上的“林逸”二字已经签好。
他望着楼下灯火通明的酒店,那里正布置着明天的签约仪式。“林逸啊林逸,”他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冷笑,“等你发现仓库根本不属于林氏......”
助理小慧站在他身后,手指悄悄按灭刚发送完消息的手机。
屏幕最后一亮时,显示着:“签约时间已改,明晚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