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的手机在掌心震动时,她正盯着照片墙上张奶奶的围巾。
那抹旧红在暖黄灯光下像团即将燃尽的火,与二十年前姜家老宅里那幅《猛虎下山图》重叠——画里的虎目眦欲裂,却被金丝楠木框困成死物。
“明晚十点,姜明宇的药里有新东西。”王姐的消息简短,却让她指尖微颤。
“怎么了?”林逸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他正看着穿西装男人举着手机拍视频,视频里老周的欠条在镜头前晃,弹幕刷着“原来都是演的”,嘴角那抹几乎看不见的笑还没褪去。
秦晚将手机递过去,指腹蹭过屏幕上的字。
她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混着照片墙旁桂花的甜香——和二十年前姜家后院那棵老桂树一个味道,那年她被姜老爷子逼着戴珍珠项链,珍珠硌得后颈生疼,桂花瓣却轻轻落在她脚边。
“三天后,姜明宇要去老宅签继承协议。”秦晚收回手机,指尖在地图软件上划出姜家仓库的位置,“二楼会客室有监控死角,十年前我整理老宅账目时发现的。”
林逸低头看地图,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天前在医院走廊偶遇姜明宇,那个曾经把红酒泼在他脸上的男人,现在走路要扶墙,眼尾的皱纹像被刀刻的。“安放录音设备需要多久?”
“二十分钟。”秦晚的指甲轻轻敲了敲屏幕上的红点,“但得避开巡夜的老陈。
他耳朵灵,脚步重,我知道他几点换班。“
远处突然传来手机铃声。
穿校服的小姑娘举着手机跑过来:“姐姐!
你们的照片墙被’商业观察者‘转了!“
秦晚和林逸同时转头。
小姑娘的手机屏幕亮着,“商业观察者”的新文章标题刺目:《从“商业屠夫”到“红月亮守护者”》。
“老周的欠条、小吴的录像、东南亚货主的感谢信......”林逸念出文中内容,声音渐沉。
他想起三天前在民宿,小吴缩在藤椅里搓手,手机屏幕照着他发红的眼:“林总,我拍了霍明川的人在废弃码头卸货的照片。”
此刻小吴的电话就打进林逸手机。
他接起来,那边的呼吸声很粗:“林总,他们今晚可能要动码头的货!
我刚才看见有货车开进去了......“
秦晚凑过去,听见手机里隐约的机械轰鸣。
她望着林逸骤然绷紧的下颌线,想起上周在书房,他对着电脑熬了整夜,把十年前红月亮收购案的资金流向图铺满整张桌子——那时他说“要让他们的每笔脏钱都见光”,现在她终于看见他眼里的火。
“你现在在哪?”林逸按开免提,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西装袖口的金线——那是秦晚前天帮他缝的,说“谈生意要体面”。
“我在码头对面的便利店。”小吴的声音带着颤,“箱子上有星耀资本的标识,和您给我看的走私清单一样......”
“做得好。”林逸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哄受了惊的幼兽,“先回家,锁好门。”他挂了电话,转头对秦晚说:“霍明川的走私链开始动了。”
秦晚的瞳孔缩了缩。
她想起二十年前在东南亚,自己亲手搭建的港口贸易网被姜家用假账毁掉时,也是这样的窒息感——但这次,她的手指正搭在林逸手腕上,能摸到他血管里跳动的力量。
“去码头。”林逸掏出车钥匙,金属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让阿美调了附近的监控,半小时前有三辆货车进去。”
霍明川的办公室里,水晶镇纸“砰”地砸在电脑屏幕上。
热搜词条“红月亮守护者”像根刺扎进他眼睛,评论区全是“林氏被冤枉了”“姜家好手段”。
“林氏的人盯上码头了。”助理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
霍明川抓起桌上的威士忌灌了半杯,酒液顺着下巴滴在定制衬衫上。
他想起上周在地下赌场,姜明宇攥着他的手腕哭:“晚晚不会原谅我的......”那时他往姜明宇的安神药里加了半粒白色药片,现在那个老东西该在地下室里数地砖缝呢。
“提前送出去。”霍明川擦了擦嘴,玻璃酒杯在掌心捏得发疼,“姜家?
呵,姜明宇现在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还能护着谁?“
夜色像浓墨泼在海面上。
林逸和秦晚趴在废弃码头对面的楼顶,望远镜里的光斑像散落的星子。
搬运工的身影在集装箱间晃动,他们扛着的箱子上,“星耀资本”的logo在手电筒光下泛着冷蓝。
“阿美,定位到了吗?”林逸对着对讲机压低声音。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比十年前在董事会上第一次发言时还快——那时姜若雪坐在他旁边,指甲盖涂着和今天秦晚一样的酒红色。
“坐标已锁定。”阿美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刺啦声,“警车五分钟后到。”
秦晚的望远镜突然晃了晃。
她看见最边上的搬运工抬起头,目光似乎扫过他们的位置。“他们可能有警觉。”她的手按在林逸手背,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他在工厂蹲了三个月盯新能源项目时磨出来的。
“再等等。”林逸的拇指轻轻覆住她手背,“阿美说今晚有巡逻艇,他们跑不了。”
远处突然传来警笛的尖啸。
两道雪白的车灯划破黑暗,像两把利刃劈开夜色。
搬运工们瞬间炸了窝,箱子砸在地上的声音混着叫骂,有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拔腿就跑,却被冲上来的警察按在地上。
秦晚放下望远镜,海风卷着咸涩的潮气扑在脸上。
她看见林逸的侧影在月光下轮廓分明,嘴角终于扬起真切的笑——和照片墙上那些被误解的、被践踏的、被泼脏水的日子相比,此刻的笑像破云而出的光。
“这局,我们赢了。”林逸转头看她,眼里有星火在烧。
秦晚没说话。
她望着码头方向闪烁的警灯,想起王姐最后那条消息:“药里的新东西,是慢性致幻剂。”明天,等姜明宇在继承协议上按手印时,她会把这段录音和码头的证据一起,送到姜家老宅的红木茶几上。
“走吧。”林逸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伸手拉她,“明天早上,阿美说要一起看码头的监控录像。”
夜色更深了。
楼角的野蔷薇在风里摇晃,远处传来警车鸣笛的尾音。
秦晚跟着林逸往下走,高跟鞋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这次,不是为了给姜家撑门面,而是为了把属于他们的,都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