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顶酒店的晨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进宴会厅时，秦晚正站在后台的镜子前调整袖扣。
珍珠母贝的纽扣在她指尖转了半圈，她盯着镜子中自己微微抿起的唇线——这是十年前她站在东南亚港口签约仪式上时惯有的表情。
“秦总，还有十分钟。”助理小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刻意压抑的紧张。
秦晚对着镜子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伸手摸向西装内袋。
那份被姜家压了十年的批文还在，边角因反复翻看而起了毛边，但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烫手。
她想起昨夜那通匿名短信，“旧人”二字在手机屏幕上泛着冷光，此刻倒像是一颗定心丸——总有人记得红月亮当年是如何在风浪中开辟航道的。
宴会厅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秦晚推开后台门的瞬间，正好看见霍明川从第三排座位上起身，深灰色西装裹着他挺拔的身形，手里攥着的调查报告边角翘起，就像一把随时要刺过来的刀。
“林氏集团与吴叔货运存在明显的利益输送。”他的声音夹杂着麦克风的电流声，在大厅里炸响，“我这里有近三年的资金流水，林氏每月向吴叔货运支付的‘咨询费’，金额刚好与林氏新能源项目的补贴缺口吻合。”
台下记者的镜头唰地转向后排。
秦晚的脚步在台侧停住，余光瞥见林逸从观众席第二排站了起来。
他西装领口微微敞开，眼尾还带着熬夜后的青黑色，但仍像一把淬了冰的剑——那是她在林氏顶楼办公室见过的，他看到姜若雪退婚新闻时的眼神。
“霍总倒是热心。”林逸的声音不紧不慢，“不过您所说的‘利益输送’，不如先看看今天的主角是谁？”他抬手指向主席台，“秦女士的澄清会，您急着转移话题，莫不是怕她手里的东西？”
霍明川的瞳孔缩了缩。
这时他才注意到主席台上，秦晚不知何时已经站定，黑色西装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冽的光。
她举起一份文件，封皮上“红月亮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的烫金标志在镜头前晃了晃。
“霍总说我十年前的港口项目违规。”秦晚的声音像一块淬过寒潭的玉，“那请问，这份由A市商务厅、海关总署联合签发的《外贸经营资格认证批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的指尖重重地敲在文件末页的红色公章上，“批文日期是2013年7月15日，而姜家对外宣称我‘因违规被取消资格’，是在同年8月3日。”
台下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有记者已经举起手机翻查旧闻——2013年的财经版面确实登过“红月亮涉嫌走私被查”的通稿，只是所有原始证据，早在秦晚退出姜家核心层时就彻底消失了。
“这不可能！”霍明川攥着调查报告的手青筋暴起，“当年的批文早被撤销……”
“被谁撤销？”秦晚打断他，“是姜家买通的某位调研员？”她从文件袋里抽出第二份材料，“我这里有当年审批流程的完整记录，每一步签字都清晰可查。至于所谓的‘撤销通知’——”她突然笑了，“霍总不妨让您的律师查一查，那份文件的签发人，现在正在监狱里服刑伪造公文罪。”
宴会厅的空调突然发出嗡嗡声。
霍明川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正想再说些什么，舞台右侧的LED屏突然亮起。
林逸的手机连接着直播，画面里赵阳的脸有些模糊，背景是嘈杂的酒吧。
“你为了姜家甩了我，现在又想靠我踩林氏？”姜若雪的声音从音响里炸出来，带着醉意的尖锐，“赵阳，你当初跪在我家楼下求复合的样子，我手机里可存着视频呢。”
赵阳的声音带着慌乱：“若雪，我这不是为了咱们能……”
“能什么？能靠踩着林逸上位？”姜若雪冷笑道，“你昨天转给霍明川的账户，我让人查了——是星耀资本的海外壳公司吧？你挪用星耀公款给姜家当枪使，真当霍明川是冤大头？”
画面突然黑了一瞬，再亮起时是赵阳冲进地下车库的监控画面。
林月不知何时走上台，将一沓文件拍在话筒前：“这是赵阳近半年的银行流水，三笔大额转账都来自星耀资本A市分部的备用金账户。”她抬眼看向台下，“霍总，您的总经理挪用公款操纵舆论，这算星耀的管理问题，还是您默许的？”
霍明川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他猛地抓起座椅上的外套，却在转身时撞翻了椅子。
“查清楚！立刻查清楚！”他对着手机低吼的声音夹杂着椅子倒地的脆响，在空荡荡的宴会厅里格外刺耳。
赵阳的脸刚从屏幕上消失，宴会厅侧门就挤进两个穿制服的人，举着证件朝台上示意：“赵阳先生，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发布会结束时已近正午。
秦晚站在酒店露台的遮阳伞下，看着记者们扛着设备鱼贯而出。
风掀起她的西装下摆，露出内袋里露出一角的批文——那抹红色在日光下像一团烧不尽的火。
“秦总。”小周举着快递盒跑过来，“前台说这是周调研员让人送来的。”
盒子里躺着一封未署名的信，和一枚黄铜徽章。
秦晚捏起徽章，“红月亮”三个篆字在掌心压出浅痕——这是十年前公司成立时，她亲手设计的工牌。
信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当年批文被偷改时，我截下了原件。红月亮不该死在阴沟里。”
“原来还有人记得它。”秦晚低声说，指腹轻轻抚过徽章边缘的划痕。
那是她在港口被姜家保镖推搡时，徽章撞在集装箱上留下的。
顶楼阳台的风比露台更猛烈。
林逸靠在栏杆上，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手机屏幕在掌心亮着——林月刚发来消息，赵阳已经在经侦大队签了笔录，供认霍明川指使他伪造林氏黑料。
“霍明川不会善罢甘休。”他转头看向秦晚，她发梢沾着的金粉在风里飞散，像当年港口的细沙，“但他低估了‘红月亮’的力量。”
秦晚将徽章别在西装领口，抬头时眼里有星星在闪烁：“那我们就让他输得更彻底一些。”
夜风漫进林氏顶楼办公室时，林逸正盯着电脑屏幕。
海关的冻结通知在对话框里泛着冷光，最下方的签名栏里，“红月亮国际贸易”的公章红得刺眼。
他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最终只敲下一行字发给秦晚：“霍明川的货轮，被扣了。”
在屏幕的蓝光里，他忽然想起今早秦晚别徽章时的模样——像一朵被压在旧书里的花，终于在风里重新舒展了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