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公主府。
盈盈比平时更加文静,低头站在安乐公主身边。
安乐公主穿着鲜红的盛装,好像正要出门。
崔道恒拱手说道:“事情就是这样,房间呈密室状态,但我相信兄长的为人,他没有动机,也没有胆子杀害突骑施使臣。”
安乐公主的眼神没有波动,宛如一汪秋水,深不见底。
良久,她没有答话。
崔道恒小心的问道:“公主,你不好奇吗?”
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李裹儿,今日显得特别安静,一副大唐公主的模样。
女人心,海底针。
崔道恒再聪明,也无法推理出她内心的想法。
前日,两人还是亲密无间的战友,熬赢了海东青,今日就变成了公主和仆人了?
崔道恒瞟了一眼杵在公主身后的盈盈。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突然,一声鹰啸传来,永泰被绑在栏杆上,奋力的拍打着翅膀。
安乐公主的眼中闪过一丝焦躁和愤怒,进而幽幽的说道:“使臣之死是大事,处理不好,将会引起两国战端,既然崔寺正有把握,那就随我来吧。”
“去哪儿?”
“见父皇!”
崔道恒大惊,安乐公主此举岂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使臣之死本就蹊跷,刑部认定的凶手又是自己的兄长,十分敏感。
突骑施必将借题发挥,逼迫李显。
李显不明所以,必将迁怒于崔家。
崔道恒此去,不是自投罗网?
如果能够破案就算了,万一有什么闪失,死的不止是崔尚,而是整个崔家,甚至整个博陵崔氏。
崔道恒不禁皱起了眉头,叉手道:“公主,这似乎不妥,您只要帮我进入刑部,见到兄长,待我听过兄长描述,了解案情后,再面见陛下不迟。”
崔道恒使出缓兵之计。
他必须了解案件的始末,才能在皇帝面前拍胸脯。
原先,他以为密室杀人案会勾起李裹儿的好奇心,没想到这刁蛮公主竟然岿然不动,甚至想把他往火坑里送。
这时,永泰的嘶叫声更加凄厉。
安乐公主秀眉倒竖,挥一挥衣袖,盈盈乖巧的把永泰带了下去。
“怎么?崔寺正不敢面见大家?”安乐公主轻描淡写的说道。
“......”
“放心,本公主会保你不死。”她抿了一口茶,饶有趣味地看着崔道恒,轻笑道。
崔道恒“啪”地一下合上双掌,胸有成竹地说道:“谢公主抬爱,还望公主救救崔家。”
没办法,骑虎难下。
以前怎么没觉得安乐公主的段位如此之高,让他有些招架不暇。
现在崔尚还在牢里,晚一个时辰便是多一个时辰的危险。
万一刑部为了堵住突骑施的嘴,来个先斩后奏,皇帝也不会说什么,到时崔家就完蛋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崔道恒想起了王同皎的下场,不免心中恶寒。
他们家不是驸马,更不是皇亲国戚。
被皇帝弃如敝履是再正常不过了。
如今安乐公主给他一个辨明的机会,当好好利用。
不管这大明宫是不是虎穴,他都要去闯一闯了。
主意已定,他便随安乐公主上了马车,一路往宫中去了。
......
一路无言,越接近宫殿,安乐公主的表现就越像个公主,端庄文雅,和平时判若两人。
崔道恒也无心交谈,他在心中反复的盘算着见到李显后的谈话,该如何说服李显给予他破案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官道上疾驰,甚至没有停下来。
皇宫守卫根本就不敢盘查公主的车驾,在这大明宫中,她拥有绝对的特权,和李显绝对的宠爱。
她现在也是崔道恒唯一的筹码。
只要安乐公主站在他一边,李显就有可能被说服。
“公主,到了。”车夫小声地掀开帘子,提醒道。
安乐公主缓缓睁开双目,向崔道恒点点头,优雅地下了车。
迎接她的是一排提着灯笼的宫女,她们鱼贯而入,小心地替安乐公主拿下披风,把两人引入了甘露殿。
这是大唐皇帝的御书房,也是皇帝平日批阅奏折之处。
进到甘露殿最深处,已经有两人侍立在一旁。
一人面貌瘦削,眼神犀利,负手而立,冷冷的看着两人。
他就是崔道恒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梁王武三思。
另一个老者须眉皆白,看到安乐公主,眼神中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但随后恢复了冷静,双手插入袖口,给人一种城府颇深的感觉。
“父皇~”安乐公主甜甜的呼唤了一声,把甘露殿的冰冷气氛瞬间打破。
李显大笑了起来,“安乐你怎么来了,朕正和梁王、魏相商量国家大事。”
崔道恒猛地惊醒,那位老者便是现任宰相魏元忠。
虽说两人素未谋面,但魏解事件后,魏家和大理寺的过节就此结下,听裴谈说,他曾在皇帝面前诋毁大理寺。
“父皇说的什么话?女子就不能参与国家大事吗?”安乐公主假装嗔怒。
李显意识到说错话,忍得女儿不高兴,尴尬地笑了笑。
他心中庆幸,如果被皇后听到这句话,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崔道恒也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唐中宗。
他正值壮年,穿着亮黄色的龙袍,慵懒的靠在龙榻上。
眼神中透露着些许疲惫,也许正在烦恼使臣被杀一案,直到见到安乐公主,他的嘴角才扬起了笑容。
看来坊间传言他宠爱安乐,绝非虚言。
“公主殿下,此处为甘露殿,非诏不得入内,您贵为天女,自然无妨,可您擅自带外人进入,似乎有所不妥。”武三思的声音看似平淡,却暗藏杀机,让崔道恒背后发凉。
这时,李显和魏元忠才注意到安乐公主身后的这个年轻人。
崔道恒连忙低头行礼道:“臣大理寺正崔道恒,拜见陛下,拜见梁王,拜见魏相。”
崔道恒胡乱说了一通,惹得殿中三人面面相觑。
安乐公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解围道:“父皇,臣女知道您今日的烦心事,特带来了解忧之人。”
李显疑惑。
“就是他,崔道恒。”安乐公主把崔道恒推到了李显眼前。
李显恍然大悟道:“这名字似是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