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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宋府,刘希夷的死状不忍直视。

他惨白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清秀和神采,瞳孔放大,嘴巴微张。

整个尸体柔软异常,恐怕连一根完好的骨头都不剩了。

更诡异的是他的死因,他被土囊活活压死。

这土囊是宋府的工匠修整府邸所用,一直放在架子上。

不知为何,刘希夷走到了架子底下,而土囊被人推下,把刘希夷压得粉身碎骨。

宋府的工匠自然是吓得六神无主。

崔道恒边安抚,边询问道:“事发前,土囊是怎么堆放的。”

工匠见大理寺询问,更加哆嗦,好在看崔道恒并没有责怪之意,才顺了口气,说道:“大人,这土囊我们堆放在架子上,用麻绳捆绑,当是有人解开绳子,推下了土囊。”

“不关我们的事啊。”工匠求饶道。

崔道恒挥挥手,示意没有把他们列入嫌疑犯的行列。

可这工匠竟然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崔道恒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工匠怯生生的附耳道:“大人,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凡是说这句话的人,他的话是一定要说出口的。

崔道恒苦笑一声,“说吧。”

工匠左看右看,确认没人偷听后,轻声道:“杀死刘郎君的必是那个宋之问。”

“何以见得?”

这工匠直呼宋之问大名,看来对他颇有微词。

工匠愤恨地道:“整个长安谁不知道那宋氏兄弟背友求荣,无耻至极。而刘郎君才华横溢,待人温和。”

“光靠这点,不能证明宋之问杀人。”崔道恒摇摇头,苦笑一声。

工匠继续道:“并不止如此,昨日我偷听到宋之问和刘郎君争吵,他们为了一句诗。”

“一句诗?”崔道恒来了兴趣,看来昨日他离开后,两人争吵了一番。

“你可有听清楚?”

“听清了十之八九,宋之问诘问刘郎君那句诗既然赠予他了,为何还要告诉外人作者是自己,刘郎君显然没心情和他争吵,只是说什么婉儿、婉儿的。”

看来宋之问有足够的动机杀害刘希夷。

刘希夷答应把诗句赠予宋之问,可又告诉他自己才是原作者,这样一来宋之问要诗的意义就不存在了。

看来这舅甥的关系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融洽。

正说着,宋之问板着脸走了过来,工匠看见他,连忙灰溜溜逃了。

他看见刘希夷的死状,情绪没有一丝波动,淡定的从袖中拿出一片鸡舌香含入嘴中。

“崔大人,又见面了。”

崔道恒叉手行礼。

“可有查到什么?”宋之问冷冷的问道。

“恐怕是熟人作案。”崔道恒再次说出同样的观点,和在唐家一般,他推断刘希夷也死于熟人之手。

这宋府可不是一般外人能够闯进的,况且用土囊杀人说明对宋府的布置很熟悉。

宋之问嗤笑一声,“不用崔大人说,能进我宋府杀人的,必定是希夷熟识之人。”

“你不会在怀疑我吧?”他的语调阴冷。

崔道恒笑道:“那就需要继续调查了。”

......

崔道恒觉得宋之问有事隐瞒,便假装回大理寺,又杀了个回马枪。

他在宋府门口蹲点,这是他从崔掩舟那里学来的。

有时候,光靠推理是没法破案的,线索需要靠耐心得来的。

不过今日崔道恒运气不错,等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宋之问便出了府邸,他并没有乘马车,而是沿着东市走去。

看来他去的地方并不远。

宋之问来到了大慈恩寺。

他很警觉,不停地绕路和观察,待发觉无人跟踪时,便窜进了一间屋子里。

崔道恒贴住门框,侧耳聆听起来,可什么都听不到,看来房间很大,宋之问应该进了内间。

正当他全神贯注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差点把他吓尿,一个强有力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嘴,“崔大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只见张若虚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崔道恒大脑飞速的旋转,寻找借口。

没想到还没等他回答,张若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摆手,示意道:“跟我来。”

崔道恒挠挠头,不解其意,但还是老实地跟了过去。

他们来到隔壁的一间屋子,可是屋子上了锁。

张若虚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绷紧手臂猛地一拉。

“咔嚓”一声,坚固的门锁竟被他硬生生掰断。

真是天生神力的——诗人。

崔道恒跟随张若虚进了此屋,发现宋之问的声音清晰可闻。

“二弟,希夷被杀,会不会是梁王给我们的警告?”宋之问的声音没有了平时的冷静,反而透露出一丝胆怯。

二弟?崔道恒猜测和他在屋中对话的便是宋之逊。

“梁王不会做如此之事,我们两兄弟毕竟帮他除掉了驸马。”宋之逊的声音有些沙哑,给人心机颇深的感觉。

“二弟可别忘了成济之事,我们也是帮梁王做了脏事,如若他过河拆桥......”

“那就和他鱼死网破。”宋之逊恶狠狠的说道。

成济是帮司马昭刺死皇帝的那人。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曹魏皇帝曹髦驾车要杀司马昭,结果在半路被成济所杀。

而司马昭为了甩锅,把责任推到了成济身上,不但没有封赏他,还鸟尽弓藏,杀了他。

宋家两兄弟拿成济作比喻,看来他们做的脏事可以和当街弑君相比。

沉寂了良久,宋之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都怪我思绪不周,那些刺客竟然斗胆对安乐公主不利,如若被陛下知道刺客是我们安排的,那我们就死定了。”

崔道恒大惊,想不到无意间,他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他和张若虚对视一眼,都流露出惊诧的表情。

他们把耳朵贴近墙壁,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哼,那梁王也逃不了罪责,都是他叫我们如此做的,为了陷害驸马。”宋之逊的声音冰冷而阴狠。

崔道恒终于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和李隆基竟然只是武三思的一颗棋子。

他自始至终的目标就是他的政敌王同皎。

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作者注:1、成济:“中护军贾充又逆帝战於南阙下,帝自用剑。众欲退,太子舍人成济问充曰:“事急矣。当云何?”充曰:“畜养汝等,正谓今日。今日之事,无所问也。”济即前刺帝,刃出於背。”——《汉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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