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胡亥,扶苏气的脑仁儿都疼。
这胡亥老是故意陷害他,挑拨离间,把他坑的可惨了。
扶苏印象里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他曾经劝谏秦始皇不要再修建宫殿了,他认为这些事情是劳民伤财的,传出去,不利于秦始皇在天下人面前的声誉。
大臣们也都附和扶苏。
扶苏和诸臣认为,现在天下刚刚安定,正是需要迎合民心,减轻劳役的时候。
说的简单点,扶苏认为刚刚把仗打完,这个时候应该对百姓好点儿,要收买人心,不然六国的贵族们不会善罢甘休。
扶苏认为嬴政最起码表面上要做个仁义之君,不能消耗太多,耗费奢靡,会引发众怒的。
可见扶苏心里不一定有庶民百姓,但是看得起庶民百姓,把庶民百姓的愤怒当作一回事。
但是那时候秦始皇就不这么想了。
嬴政认为,朕是你爹,你还管教起朕来了。
嬴政非但不听,还修的更加厉害了。
大臣们都感觉的出,皇帝可能本来是挺冷静的,听扶苏劝谏自己,面子上过不去。
扶苏自己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所以托请一干大臣,去劝谏扶苏。
他们也想了一些和缓的法子。
扶苏的团队,虽然人都是地位低下的,可是忠厚老实,很多都清正廉洁。
这样一支团队的出现,立刻引发了嬴政身边的私权党羽团体的忌惮。
眼看着扶苏的计划就要成功了,嬴政就要被儿子的孝心乃至下士们的计谋所劝服。
赵高等人自然要出手阻拦了。
他们找的人就是胡亥。
其实扶苏和胡亥,在没发生这档子事情之前,两个人关系还不错。
因为扶苏毕竟是扶苏啊,在他的世界里,都是一个父亲的孩子,彼此之间能够坏到哪里去呢。
扶苏作为嫡长子,对自己的弟弟们都很不错,弟弟们也都服气这个大哥。
胡亥也是其中之一。
而且胡亥因为年纪小,喜欢胡闹,扶苏从来都不计较。即便他的行为已经违背了礼制,算的上是僭越了。
扶苏毕竟是上朝议政的公子。
胡亥啥都不是。
胡亥非常调皮。但是扶苏总怀疑这个孩子是刻意为之,故意吸引秦始皇的注意力,以此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有一次,秦国攻打南越的战争胜利了,嬴政举办了很隆重的宴会庆祝这件事。
在大礼仪上,群臣和诸多公子们一起参加宴会。
所有的人都要把履鞋脱在外面,穿着袜子在席子上起行坐卧。
而胡亥却在宴会上偷偷溜出去,穿了自己的鞋子,在每个兄长的鞋子上踩了自己的鞋印。
因为这件事,秦始皇对胡亥这个调皮的小孩子格外注意。
在咸阳宫,女人争夺秦始皇宠爱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哗众取宠!
胡亥博得了秦始皇的欢心,一步步靠近秦始皇,从最开始末位十八世子,到陪伴在秦始皇身边左右。
一个强劲的政敌登上了政治舞台,而扶苏却一直对此大为疏忽。
扶苏认为,小孩子罢了,能有多么心机。这不过是胡亥太调皮了。
而胡亥也表面上不仅仅亲近秦始皇,对扶苏这个大哥也毕恭毕敬的。
比起其他弟弟们来说,胡亥对扶苏过去可以算得上是非常勤快了。
他甚至对扶苏说,以后要成为大哥这样的人物。
看着胡亥那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幼稚面容,扶苏公子再一次相信了他的话。
直到有一天,表面上对大哥毕恭毕敬、喜欢非常的胡亥,来到了秦始皇的面前,故意地说,“君父,大哥这些日子平日里都穿的很简朴,他实在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啊!”
“宫里宫外的人,现在都不夸君父了,都是称赞大哥,说大哥贤能。”
嬴政听到这话,自然觉得心里不舒服。
胡亥又说,“我发现大哥真的是很能伪装自己。”
嬴政告诉胡亥说,“你错了。这个世界上,谁都会伪装,扶苏不会。”
扶苏做了嬴政二十年的儿子,胡亥才做了嬴政七八年的孩子。
胡亥不老实,满脑子鬼主意,一看未来就是纨绔子弟。
扶苏毕竟是长子,是自己最为优秀的儿子。
秦始皇对这一点非常清楚。
胡亥却说,“不。君父。”
“我亲眼看到的。大哥表面上和我们穿一样华丽的服装,可是回到自己的宫殿里,他就换上简朴的衣服。”
“表面上大哥说君臣有别,要恪守礼仪,可是我亲眼看到大哥面对下士们时,却俯首帖耳,对他们非常尊重。”
“所以那些下士们,都对大哥非常喜爱。”
“不过,大哥这样倒是好了。”
“可怜我了。”
“君父,您知道吗?大哥这么做,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了。好像只有像是大哥这么做,我这个公子才像话似的。”
胡亥喋喋不休,看似是在埋汰扶苏做的太好,可是这些话,桩桩件件的事,字字句句的言,一步步冲击着嬴政的心脏。
如果说嬴政在这之前,对扶苏都是很信任的话,那么从今天开始,嬴政对扶苏就开始怀疑了,不过他是怀疑自己对扶苏是不是太信任了,导致他出现这样的纰漏。
扶苏是个很细心的孩子,根本不会想着伤害自己的颜面。
嬴政就是这么信任扶苏。
但是胡亥出现之后,他就慢慢地对扶苏开始疏远了。
扶苏在政治上的意见,也从一开始的听从,到后来全盘的否定。
即便明明知道扶苏是对的。
扶苏就这样开始了倒霉的政坛生涯。
一山不容二虎,嬴政身边有了胡亥,扶苏自然慢慢地就被疏远。
因此,大臣们自然为扶苏感到不公。
尤其是那些有良心的大臣们,大臣们开始为了扶苏和秦始皇作对。
甚至有忠心的侍卫,在宫廷里斥责秦始皇,委屈扶苏公子。
小事件慢慢地积攒堆积起来,最终在某一天爆发了。
在焚书的事件上,扶苏认为这事情不应该这么做,民众们已经很恼火了,这个时候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去处置儒生和那些虚假的书籍,这会给帝国招来不幸。
这是扶苏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公然在朝堂上反对秦始皇。
扶苏有理有据,驳斥的一干大臣们惊慌失色。
扶苏在表面上赢得了一大堆臣子的支持。
眼看着扶苏彻底赢得朝中臣子的心,这一刻嬴政的愤怒也达到了极点。
嬴政自认为扶苏的一切包括生命都是自己给他的,扶苏对自己的反抗是对自己的背叛。
他不应该这样。
在极端的怒火之下,嬴政怒怼群臣,顶着群臣的压力,还是下达了命令。
每一次大事件背后,其实都是政治权力的博弈。
扶苏作为储君,权力过大,威胁到嬴政了。所以被赶走减轻在朝堂的影响了。
就这么简单的事情。
说是父亲对儿子的猜忌,并不为过。
可以想象,这背后到底有多少双手推着扶苏远离咸阳。
而扶苏当初离开咸阳的时候,多么委屈。
扶苏走的时候,胡亥还站出来对扶苏说,“大哥啊,你不要这么固执。”
“君父的心里一直都是很看重你的。”
“只要你和君父服个软,向君父求求情,君父就会撤销你的罪名。”
扶苏听到这话,哪里还能淡定。
合着胡亥都知道,这是嬴政故意污蔑自己。
扶苏自然气愤不已,痛斥了胡亥小小年纪,心思歹毒,之后扶苏坐上马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胡亥得到秦始皇的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人敢招惹他。
扶苏是第一个大庭广众之下辱骂他的人。
胡亥自然记恨上扶苏了。
胡亥转头在嬴政面前哇哇大哭,向嬴政告状说,“君父,大哥太欺负人了。”
“我劝他向君父低头求饶,这样大哥就可以不用离开咸阳了。我可舍不得大哥了。”
“大哥非但不听,还骂我。”
“我委屈死了。”
“我伤心死了。”
胡亥对着嬴政一通哭闹,弄得嬴政是心烦意乱。
嬴政非常沉重的对众人说,“从今以后,不要再在朕面前提这个人的名字。”
不知情的人,以为扶苏是彻底得罪了秦始皇,再无政治机会。
知情的人明白,扶苏在秦始皇的心目中太重要了。日后若是稍有不慎。这个人一旦回来复宠,他们就全完了。
扶苏望着胡亥,那心里得是多恨。
不过,如今的扶苏和过去的扶苏,那可是今非昔比啊。
胡亥见到扶苏,自然心虚不已。
他表面上装作很热情,“十八弟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扶苏望着胡亥,绕着他打量了几圈,随后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外人都觉得扶苏大概是心胸宽广,原谅了胡亥的这些过失。
蒙毅不知道扶苏是否又心软了,他急忙追上去劝谏扶苏说,“十八世子表面天真无邪,实际上心如蛇蝎,妇人都没他这么歹毒狭隘。”
“陛下万万不能放过他。”
扶苏笑道,“谁说我要放过他。把他带着,给他好酒好菜……”
扶苏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对蒙毅说,“我记得,有一次,胡亥曾经欺负一个内监。把他收藏保管好的印章换成了石头。”
“这件事害的那内监断了一双手。”
“胡亥总是这样,口蜜腹剑,总喜欢做偷天换日的事情。”
“从今天起,也这么对他,让他知道知道,被陷害的人有多痛苦。”
蒙毅看着皇帝阴冷的脸色,再加上这些日子扶苏的作为,把虎贲军像是大蛇吞噬小蛇一样吃进去,任谁人都感觉到扶苏变得冷酷无情。
可是想到这些年扶苏的遭遇,有这样的变化也实属自然。
蒙毅知道,这事情和胡亥脱不了干系。
赵高可以走的干净利落。但是胡亥不行。
很快,蒙毅手下的人就给胡亥安排上了。
胡亥一日三餐,每餐饭表面上铺盖着炙烤出来的肉,可是肉底下,却全部都是沙子。
出这主意的人,还是以前服侍胡亥的人,因为胡亥以前就是这么欺负他们的。
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除了吃饭上做文章,被胡亥搞到怀孕却强行流产的婢女们,还在胡亥的鞋子上偷偷藏半寸的针。针也不长,就是扎得人难受,怎么找都找不到。
就像是胡亥以前折腾别人,但是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罪证一样。
胡亥表面上看起来和大家伙一样,甚至衣食住行规格待遇更高,但是实际上吃穿用度,全部都被动过手脚。
饭里掺沙,鞋里藏针,水里掺尿,凡是胡亥以前能想得出来的坏招数,如今全部落在他自己身上了。
胡亥知道自己被整顿了,可是他明白,这种被人精心设计陷害的状况,越是揭发,越是会被人倒打一耙,会被人污蔑说自己多事。
胡亥那是何其聪明的人啊。
他现在都已经十八了。
他知道自己这回是惨了,但是他相信,只要活着,就肯定还有机会。
胡亥一直在动脑筋,想着要如何给自己扳回一局,以后怎么在朝堂上立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扶苏知道胡亥在想什么,不过他现在还不打算对胡亥动手。
他就要回到咸阳城了,攘外必先安内。
帝国内部权力的清洗,需要白手套啊。
在沙丘行宫留驻的大军,从原先的十万大军,变成了十三万。
扶苏杀死了赵高、盘活了嬴政、捉到了胡亥、还多收了三万兵马,这次回到咸阳,底气更足。
得到了嬴政的支持后,扶苏很快就率领大军返回咸阳。
跟随在嬴政身后的史官们战战兢兢,完全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怎么写才是。
大军开拔,从沙丘出发,路上要经过三川郡,直奔咸阳而去。
李斯劝告扶苏,让他现在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三军上下,都在称呼扶苏公子为皇帝,传出去,就算公子没有谋逆,也会有谋逆的名声。”
“这样回去,不好交代。”
将军们齐齐站出来,笑着对李斯说,“我们谁称呼扶苏公子为陛下啦?”
“就是。”
蒙准笑嘻嘻地说,“丞相怕不是听错了。我们中谁也没称呼公子为陛下啊。”
卫延等人齐齐望着李斯坏笑。
站在李斯面前的,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兵家子弟,若是不狡猾,怎么和敌军斗智斗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