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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威上辈子当然听说过“握手言欢”的典故。

但他一直以为汉光武帝刘秀属于两百年前的古人。

这种套路到了汉末早就烂大街,不灵了呢。

总不能因为南郡就在南阳旁边,所以被动触发了“特殊地点羁绊剧情”吧?

然而,这就是后世人经历信息爆炸时代后的通病了。

因为看得多,接触得多,玩的梗也多,在大量信息流冲击之下,对某些典故的敏感度反而下降。

而古代呢?

读书人本就稀罕。

能读的书也远远比不上现代人。

所以一个经典套路流传几百年依然有“奇效”,却是一点都不足为奇的。

总之,虽然抱大腿的姿势出了一点偏差,但好歹是成功抱住了。

都说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麋威就认为关兴比自己“高”。

而他的父兄又更“高”一些。

只要把高个子们拉到自己这边,他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入蜀当富二代了。

巴适!

……

与此同时。

襄阳城下,汉水之滨。

关羽巍然安坐于中军大帐,捻须闭目不语。

帐下众人见主帅不动,虽神色各异,却也无人敢轻易开口。

直到一名体格不下于关羽的年青偏将匆匆赶来,方才打破静默:

“大人……君侯!末将以为曹仁这封信虽然可疑,但信中所言不无道理!”

“孙权狼子野心,确实不得不防!”

这个年青偏将正是关羽长子,关平。

至于他说的这封信,乃是曹操获悉孙权打算前后夹击关羽的计划后,反手就让曹仁将孙权的信用弓箭射到关羽阵前。

目的也昭然若揭,就是希望孙权与关羽互相掣肘,好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关羽看到此信后,却迟疑不决。

关平作为长子,当然知道自己父亲在犹豫什么。

首先,曹操素来诡诈,这封信未必就是真的。

然后,即便信是真的,但关羽在荆州也不是没有布置。

孙权即便倾巢而出,也未必不能守一守嘛!

最后,也是最重要一点。

前番关羽利用汉水溢涨大破于禁数万魏军以后,敌军士气已然跌落低谷。

新来增援的徐晃军目前看来并不能解围。

眼看着只要再努力一把,襄阳和樊城这对双子城就能收入囊中。

而襄樊既下,又有东三郡从旁策应,北边更重要的南阳郡,曹操只怕也是保不住的。

再拿下南阳,那进军中原的通道就彻底打开。

什么叫不世奇功?

这就是!

别说已经头发半白的关羽,就连关平也不甘心退兵。

只是他到底年轻,尚有大好青春可以挥霍,所谓“机会成本”较低。

加上不是三军主帅,包袱没那么重,所以不惮于稳一手罢了。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这里真正能拍板的人,只有关羽。

片刻后,关羽终于睁眼。

帐下诸将,包括关平在内,皆是一凛。

然而关羽只低头看着几案上的信。

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终不作声。

……

这是麋威醒来后的第五日。

好消息是,孙权吕蒙的大军尚未出现。

但坏消息是,关兴派去公安县的信使一去无回。

也不知傅士仁目前是个什么状态,姓刘还是姓孙。

好在关兴还是靠谱的,及时清理了江陵周边的可疑戍卒。

这样一来,吕蒙再想搞白衣渡江那一套就没那么轻松了。

“郎君,该出门赴宴了。”

一道声音从房门外传来。

麋威早已收拾妥当,闻声推门而出。

正好看到詹思服那头不伦不类的短发。

这几日,“詹亭长”严格执行麋芳的命令,一直跟从麋威左右。

既是侍从,也是监视。

可一旦麋威跟关兴见面,他总能恰到好处地给麋威腾出私人空间。

这让他有些搞不懂此人立场。

出门后,麋威故意行慢一步。

“詹君,我看你名中的‘思服’二字颇有意蕴。可是家中哪位尊长替你取的?”

“郎君说笑了,仆家中皆为山中野人,哪懂什么意蕴。是入城后请人改的。”

詹思服一边说,一边保持落后半个身位,不远也不近。

“那就更有意思了。”

麋威轻笑一声。

“这两个字出自《诗》中《关雎》一篇,正所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那么詹君,你所求到底是何物,以至于夜不能眠呢?”

詹思服不假思索:“仆出身蛮夷,自该思慕王化。”

“王化啊……”

麋威故意拖长语气。

“虽说如今诸侯名义上都尊奉汉室天子吧,可到底是各据一方的局面。”

“却不知詹君所求的‘王化’,份属哪一家?”

詹思服脚步一顿。

但很快重新跟上。

“仆是在建安二十二年离开武陵,北上南郡,投奔刘豫州……汉中王的。”

荆南多蛮夷,尤以武陵郡五溪蛮最闻名。

“五溪蛮”并非某个蛮夷部族的名称,而是泛指武陵地区的所有蛮夷族群。

麋威之所以记得这个称呼,还是因为夷陵之战中五溪蛮曾经主动响应刘备。

也不知这个世界线中会否重演故事。

思绪微微一转,他又注意到对方特意强调建安二十二年这个时点。

忽有明悟:

“你家乡也遭了疫灾?”

詹思服闻言,难得露出异样的情绪:

“那年大疫横行天下,除非孤身遁入江湖,否则何处不成灾?”

“且不同于中原王化之地,尚有官府出面赈灾。”

“山中一旦有人染疫,则全族难免。”

“我之所以出逃,一则是家中无余粮,不走就要饿死。”

“二则父母亲族皆病亡,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

竟是如此!

麋威不由回头看了詹思服一眼,只觉对方干瘦的身躯上似乎压着千斤的重量。

他之前已经感觉关兴一家已经够惨了。

但跟灭族的詹思服相比,似乎又太幸运。

至少丰衣足食,有名医救治。

就连经受过的苦难也会被史书记载,供后人怜叹。

反观詹思服一族,只能无声地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

如果今日不问,他只怕还以为蛮夷都是地里的小强,既野蛮又顽强,压根不怕疫病呢。

心有所感,他停下脚步,郑重道:

“今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我能帮则帮。”

这个承诺,当然是有拉拢算计的成分。

但也未尝不是出自一个有正常道德观的现代人本心。

就这样,两人一路闲聊到关府门前。

詹思服替麋威递上名刺,却没有跟从入内的意思。

“今夜都是贵人,仆出身低微,就不进去了。”

“郎君若有吩咐,可遣下人出门来。”

麋威点点头,刚走两步,詹思服突然喊住了他。

“詹君?”

麋威回头,见詹思服神色有些纠结。

但只是数息,便一脸决然上前,低声道:

“今夜除了功曹,两位督邮也会来赴宴。”

留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詹思服便躬身退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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