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山身披棉甲，手握长枪和盾牌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和他一样的还有几十人，这些人都是有甲在身的士兵。
而在他们身后，是一群无甲的士兵，他们穿着粗布麻衣，手里握着长枪或者长刀，一脸警惕的盯着前方冲过来的建奴甲兵。
某一刻，有很多人想要跑，但是一看到身旁众人，再想到姜建勋那伟岸的身影，想着对方为他们做的事，想着对方来时对他们说的话，他们的眼神开始变得坚定，手脚开始变得有力。
瞬间，乔山等凉城营士兵气势也是陡然一变，变得无畏且坚定。
这一刻，凉城营才算是真正成军了。
凉城营士兵的变化，对面的建奴甲兵是最先感受到的，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建奴甲兵刚开始非常亢奋，特别是看到凉城营士兵那颤抖的身形、以及来回观望的脑袋时，他们越发亢奋。
在他们眼中，眼前这群由农民组成的军队，在他们的冲击威势下，很快就是做鸟兽散，就像以往的明军一样，然后被他们追在身后砍杀。
他们即将像之前那样，享受一场屠戮的盛宴。
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群农民组成的军队，在他们逼近的时候，竟然变了，那气势，仿佛从一群待宰的羔羊变成了一群待狩的恶狼。
那股无畏且坚定的气势让他们为之一震，这气势，他们似曾相识，很快他们想起来了，这是一股本该出现在他们身上的气势，然而却是出现在了一群农民身上。
他们不解，他们困惑，同时他们为之震惊，他们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事实，只以为自己是天黑眼花看错了，只是当他们再三确认之后才明白，这一切不是假的。
他们并未眼花。
只是，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有踌躇的机会，他们只能往前、往前、再往前，他们心想，就算这群农民组成的军队是狼又怎么样，那白山黑水之间的恶狼他们杀的还少吗？
就算对方是狼，他们也可以手握钢刀砍下对方的狼头，切掉对方的狼爪。
“杀。”
不知是谁怒吼一声，一群建奴甲兵跟着怒吼：“杀。”
而与此同时。
姜山泉立于阵后，长刀一指，怒吼一声：“杀奴。”
“杀奴。”所有凉城营士兵齐声怒吼，吼声如同雷霆，声震九霄，不知传出多远。
就这样，双方士兵碰撞在了一起。
“彭。”
沉闷的碰撞声响起，这是盾牌的碰撞声，紧接着是金铁交接声响起，同时出现的还有惨嚎声。
乔山手握长枪，在双方盾牌碰撞之际将长枪刺了出去，目标是对面那建奴甲兵的咽喉，而那建奴甲兵见状，不闪不避，因为他有自信将乔山撞倒。
只要乔山倒了，那刺过来的长枪也就不攻自破了。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乔山的力气之大，远非他可比的，这一撞他不仅没把乔山撞倒，自己却是身形不稳，险些跌倒。
然而，他稳住身形也没用，反倒是让自己陷入险境。
只见，瞬息的功夫，乔山的长枪已经来到了那建奴甲兵的咽喉处，那建奴甲兵见状，已经无力躲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长枪刺穿自己的咽喉，夺走自己的生命。
此刻的建奴甲兵是恐惧的，也是后悔的，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在战场，而且是死在一群由农民组成的军队手上。
他记得他第一次上战场前，他的阿玛，他的兄长都告诉过他，那群南边的泥堪不堪一击，只要他们表现的凶狠，表现的不怕死，表现的无所畏惧，对面的泥堪就会一击即溃。
他相信了，也是这样做的，而事实证明他的阿玛和兄长说的都是对的，就是那群自称精锐的边军也是一样，一击即溃。
今天他本以为会一如往常，纵使他感受到了眼前凉城营身上所发生的变化，但他依旧自信，自信自己能够杀光眼前这群泥堪。
视死如归又怎么样，这样的人他们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军队在他们杀了几人之后同样会崩溃。
只可惜，就算会有这一刻，他也见不到了。
至于乔山，他并没有感觉到对面建奴甲兵的恐惧和后悔，他唯一的感觉就是长枪刺穿对方喉咙的阻塞感，以及内心那无法形容的畅快感。
将长枪拔出，带出一朵炫丽的血花，乔山没有丝毫迟疑的刺向下一名建奴甲兵，长枪刺出，不过这次并未建功，而是被面铁质盾牌挡住了。
“碰。”
枪盾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建奴甲兵见状，也是开始反击。
这样的一幕在各个地方上演，只是结果有所不同，有的是建奴甲兵死亡，有的是凉城营士兵身陨。
鲜血，如同雨点般到处飞溅，它带着温热的腥气砸在将士的脸上、身上和地砖上。
某一刻，所有人都感觉空气不再流动了，铁锈味、血腥味、与死亡的气息弥漫整个战场，沉重得令人窒息，每一次的喘息，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沙砾，撕扯着他们的喉咙。
不知过去多久，当厮杀声、呐喊声变小，脚下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那倒伏的躯体、断裂的兵器、破碎的内脏，被无情的践踏，践踏成粘稠、滑腻、令人作呕的血肉沼泽。
此刻的乔山剧烈喘息着，只是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无处不在，让他感到窒息。
他想要屏住呼吸，奈何战后身体的本能不允许他这么做。
手臂已经麻木，并非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没有力气了。
乔山是幸运的，站在第一排，但他没有死，此刻退到后阵的他看着前方的炼狱，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此刻的他并非害怕，而是想起了姜建勋在来之前跟他们说的话：
“诸位，你们将要面对什么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当你们从人间炼狱中走出来的时候，你们将为汉人正名，为凉城正名，为你们自己正名。
将士们，替我，替你们，替这天下的汉人，告诉这个世界，曾经那个一汉当五胡的时代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