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
六月二十七日。
戌时三刻（19点45分）。
今日不知为何，天空那弯弯月牙儿出奇的明亮。
身处大山深处的李岩大军正在休息，今天和昨天一样，唐通部早早就停下来休整，不过这却让李岩困惑不已，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难道是大军和他们一样，士兵生病减员严重，所以才放慢行军脚步？
对于这个猜想，李岩念头刚刚生起，就被他给掐灭了，无他，他不可能将大军的生死交托在这种猜测上。
要知道相比于他们，唐通部可是拥有足够准备进山物资的时间，按道理说，对方的士兵减员不会太严重才是，但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会是什么呢？
李岩百思不得其解。
“信郎，早点休息吧，明天就出山了，出山之后指不定要面临什么，还是养足精神比较好。”
红娘子见李岩眉头紧皱，那眼眶处都熬出黑眼圈了，一脸心疼的劝解道。
李岩听闻，冲着红娘子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宽慰道：“娘子放心，我没事，你先去休息吧。”
“那信郎喝点水，我在外面守着，有事信郎叫我。”
说话，红娘子走出大帐。
李岩见状，沉默片刻，最终他也是起身走出了大帐。
“信郎。”见到李岩跟出来，红娘子有点意外。
“娘子，明天就要出山了，我带你欣赏一下这山间的景色如何？”
听闻这话，红娘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好。”
李岩见状，也是灿烂一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岩觉得自己每次看到红娘子时，总会觉得莫名心安，也会刻意去考虑对方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这位是自己的枕边人，又或许是对方让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曾经的李岩散尽家财，为的是救一人，救那一个个饥民，救那一个个麻木且鲜活的生命。
而如今的李岩，想法早已改变，他如今想要的是救世人，他想要将这个世界重新“搬”入正轨。
李岩始终觉得，这个世界不能是这样，也不该是这样，他觉得这个世界大抵是病了，而他想当这个医者。
“信郎，你今天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二人手牵手，坐在一小山坡上，像以前一样，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远方，突然，红娘子开口说道。
对于李岩的一切，红娘子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李岩今天发生的变化，她自然也是清楚的。
“斥候禀告，山外疑似有建奴大军。”
仅一句话，让场中再度陷入沉寂。
良久过后，红娘子把头靠在李岩肩上，然后轻声说道：“不怕，信郎，有你在，我不怕的。”
“可我想让你去大同。”李岩同样轻声开口，但这一句话就犹如一柄重锤，捶打在红娘子的心头，让她感觉窒息。
因为她清楚，这不是她去不去大同的事，而是李岩已经心存死志。
“信郎，或许我们还有机会。”红娘子并未接话，而是岔开话题，故作轻松道：“你看这夜色，要不我们去袭击后面的唐通部吧？只要打赢了他们，我们就能退回去了。”
听了这话，一开始李岩只是笑了笑，他明白红娘子的心思，也没打算拆穿，可是突然间他灵光一闪，好像抓到了什么重要信息，整个人陷入沉思。
红娘子见状，抬头看向李岩。
只是不待她开口询问，李岩就率先询问：“娘子，你刚刚说什么？夜袭唐通部？”
“是啊，莫不是信郎觉得可行？”红娘子点了点，开口说道。
李岩听了，眼睛一亮，这两天一直萦绕在他眼前的迷雾终于散开，他终于明白唐通想干嘛了。
“娘子，走，我们回营。”
说话，他牵着红娘子的手就快步朝营地走去。
…………
与此同时。
距离李岩大军十里处。
此刻正有一支大军行进，这支军队人数虽然不多，但这年头，能夜间行军的军队，无一不是强军。
“报，李岩大军斥候已经发现我军踪迹。”
一名斥候打马来到唐通面前禀告。
“嗯，继续在前面探查，务必小心李岩大军埋伏。”唐通点了点头，随即说道。
“是。”
斥候离开，唐通这才看向前方，虽然是晚上，但借助月光，他依稀能看清一些山的轮廓。
张询见状，开口询问：“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唐通听闻，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的月牙，笑着回答：“张询，你看今天这月亮，奇怪吧？”
“嗯，今天这月亮亮的出奇。”张询点头回答。
其身旁一众家丁也是同样，觉得今天这月亮亮的出奇。
“这就是天意，真是连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边。”说话，唐通再度看向前方，下令道：“传令全军，不用隐藏了，点起火把，快速前行。”
“遵命。”说话，一传令兵传令去了。
唐通见状，继续下令道：“传令给身后的谭泰部，就说我们已经被发现，可以按计划行事了。”
“遵命。”
说话间，又是一名传令兵离开。
…………
而另一边。
李岩正召集诸将校议事。
“报，十里外发现唐通部。”
传令兵这话一出，正好证实了李岩刚刚的猜想。
“果不其然。”李岩眼眸微眯，随即看向传令兵，开口询问：“可曾看清有多少人？”
“约摸数百人。”
传令兵开口说道。
“继续探查。”
“是。”
看着传令兵离开，李岩目光一转，看向天空，看着那月牙陷入沉思。
“将军，别等了，下令吧，趁着这夜色，明天早上我们就可以走出大山，到时候就算唐通部追上来，我们也能且战且退。”
“没错，说不定征远将军就在山外等着我们呢，到时候看他唐通还敢不敢追出来。”
“是啊将军，今天这月亮亮的出奇，摆明就是天意，连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边，将军别犹豫了。”
…………。
一众将校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李岩尽快下令。
而此刻的李岩内心却是十分纠结，因为他大概猜到了对方想要干嘛，但他又貌似没得选。
“李牟，出口可有探查到建奴大军具体踪迹？”
李牟听闻，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有新鲜的马蹄印，肯定是有骑兵出现在出口的。”
李岩听了这话，再度陷入沉思。
如果现在不走，等和唐通部交上手，到时候再撤退，那就是被人追着打了，可是，如果现在走，那等走出大山的时候，这支军队已经是疲兵了，还能有战斗力吗？
想着想着，李岩再度看向天空，他心想：“这真的是天意吗？如果真的是天意，那这老天爷究竟是向着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