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年长些的鸦魔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回道:“也不知那狗屁知县是犯了什么毛病,居然派人一天之内把银皮雪牛一家十几口都剿了,只留一些山寨里的老弱病残。”
柳观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鸦魔十丈之内:“牛妖不是得罪过您几位吗,死了岂不是解开您几位的心头气?”
鸦魔随手又戳开一个酒坛的封盖:“你懂个屁!我家老祖可是迦叶山金顶主人凤翎雕的近亲,神策府来了也不怵他们。牛妖算个屁,再往上翻八辈也没资格叫爷爷我受气。”
“老祖留着牛妖一窝蠢货不过是为了等神策府来的小角色让他们平账交差,结果背锅抗罪的棋子叫你们给毁完了。”
替罪牛?好长远的打算,听口气鸦魔是做好了在这里长治久安和神策府打游击的盘算了?
柳观听得暗暗心惊,栖霞县内人心鬼蜮也就罢了,竟然连妖魔内部也有许多互相坑害利用的盘算。
楚江恒战诚不我欺!
百年来这片土地浸润了太多鲜血,养不出一盏省油的灯。
不愧为大晋朝人人谈之色变的九反之地。
“骂得对!在下这就向您亲自道歉。”
柳观离对坐的两只鸦魔已然只有一步之遥,他一拍刀鞘,握紧弹出的朴刀刀柄倒旋一圈。
刀身一闪而出,已经半截没入了年纪小些的鸦魔体内。
天地之气喷薄而出,顺着刀身导入,鸦魔脏腑中的酒气顺着虚风嘭然火起。
一股烧焦羽毛臭味飘入鼻中的瞬间,鸦魔连“烫”也来不及叫,就已伏诛成一具焦尸。
石坪下的薄虎、戴福和蒋得柱三人看到这一幕同样被突然爆发的汹汹烈焰所震慑。
薄虎满面火光闪动,嘴中喃喃有词:“砸了…全砸了……竟有如此鲁莽不讲武德之人……”
蒋得柱双眸深处仿佛有什么被这一束火光点燃,目光炯炯地看着柳观,难以移开。
“…”
县衙后堂中,长随们看着后山至高处忽然冒起黑烟滚滚,都驻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林越秋茫然问道:“阿爹,你说后山是出什么事了?”
林劲摸了摸英武干练的胡茬子,思忖了小一阵道:“也许是那三位始境高手看柳夫子少年英雄,未来可期,抢拉着他上山烧黄纸结义去了吧?”
“烧黄纸?”林越秋脑中浮现薄虎那张油滑老辣,老是带着假笑的黄脸皮,怎么也不能相信柳夫子会和这样的人结义。
照柳夫子这几天雷厉风行的作风,方才被阻在门外时,没有将薄虎当做妖魔同伙一刀劈过去开路就已经是讲文明懂礼貌了。
她想起昨日在东郊田埂上的烧焦牛尸,不知怎的,脑中画面和眼前后山的滚滚黑烟逐渐重合成一副图绘。
柳夫子,该不会此刻又在握着那把刀锋满是豁口的朴刀吧......
“...”
兄弟身上忽然升腾起滚滚热浪,剩余的那头鸦魔被这浓烟一熏,立马清醒了过来。
插在兄弟身上的长刀,和浑身浴火的手法,仿佛就是冲着山下那个什么狗屁汾阳剑韩艺对等报复来的。
此人根本不是什么养善居来的传声筒,而是冲自己哥俩个索命来的活阎王。
鸦魔神智初初恢复,身披的乌黑蓑衣立刻还原成本来面貌,两道钢羽黑翅如同两把硕大铁刷,左右开弓朝着柳观身上拍打。
黑翅羽毛掀动得像是密集的雨点,打得柳观左支右绌。
只能用腾跃躲避,躲不及的就用朴刀格挡。
鸦魔兄弟同为始境圆满,仗着黒翅的天赋优势欺进身前,让柳观疲于应付根本就抓不到还手的时机。
鸦魔抓准机会,双翅鼓风激起一阵剧烈颤动,借力推开一段距离,似是一阵山风掠起的松针,轻易就拉开到低空。
它鸟喙朝虚空啄下,吐出一滩青灰色的毒浆。
即便强如汾阳剑韩艺也是死在这滩能腐烂人体的尸毒之上。
先以铁羽刷烂敌人血肉,再以见血即刻催化的尸毒收尾,这一套丝滑小连招绝不是这个年纪的凡人武夫能抵挡的,鸦魔有这个自信。
数十个酒缸摆满山顶石坪,柳观连避也没地方避开。
他只能伏低了身子。
鸦魔几乎要笑出声了。
这是哪来的傻子,伏地就妄想能躲开腐蚀毒浆了?
毒浆一旦击破酒坛,四溅开来只会加大和他身体的接触面积,徒增笑料罢了。
柳观左臂忽然闪耀起点点金光,仿佛罗汉金身附体,他高举左臂朝着地面重重捶下。
元藏秘典积蓄的浑厚天地之气震得山顶石坪一阵翻涌,霎时间,数十个酒缸里醇香浓厚的酒水荡漾而出,如同喷泉一般喷洒到半空中。
蛮牛劲膂!
柳观抓起朴刀,只见刀身已被鸦魔铁羽刺成嶙峋鱼骨般的残次品,天地之气灌注下,刀身微不可察地震颤了三次,一经挥出,淡蓝虚焰即刻点燃空中火海。
鸦魔见势不对,振翅想要往高空中飞去。
一旁林中蓦然飞出一块巨石,砸得它身体一僵,一时失去了平衡,落在一片无根的滔天火海中。
蒋得柱笑着摸摸鼻子,丝毫不顾巨石上的青苔沾到了鼻尖,更不管一旁对他怒目而视的薄虎和戴福师兄弟。
火海中最后传来一声凄厉鸦啼,压制得火贪虚风斩那阵迟来的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响几近希声。
鸦毒也好,
鸦魔也好,
都在顷刻爆发的一阵力可焚城的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
【击杀始境大成鸦魔,截获阳寿四十七年,转化率四成,获得禄命点数......】
【击杀始境圆满鸦魔,截获阳寿六十三年,转化率四成,获得禄命点数......】
【当前剩余禄命点数:八十八点】
山顶烈火乍起,宛如旭日初升,热浪声浪俱是蔚为大观。
县衙后院里,知县自家的长随们也学着林劲的样子抬头仰望后山的一片赤红火光。
哐当哐当——
长随们手里的物件一件两件都抖落在地。
柳夫子这是进去查案?
还是上去烧山来了?
“阿爹,柳夫子这是烧纸还是烧山?”,林越秋朱唇紧抿,表情茫然地看着山火。
林劲脸皮直抽,这要烧多少黄纸才能闹成这么大的阵仗?
只怕是柳夫子不但找出了杀害汾阳剑的凶手,还和他大打出手起来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