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没亮透，我就被老爹扒拉醒了。
“祖宗，今儿家族测试！“李守真掀开我被子的手直抖，活像我赖床能耽误什么国家大事，“昨儿跟你说的装菜鸡要诀都记住没？“
我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他黑眼圈比青蚨城夜市的灯笼还重——估摸着又熬夜研究他那本《现代摆摊三十六计》了。“记着呢记着呢，“我打了个哈欠，“运功时藏三分力，捏诀时手抖半拍，被人挤兑别动火，装成刚入门的菜鸟样儿。“
“对喽！“老爹一拍大腿，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塞给我，“趁热吃，糖油饼，甜的能压惊。“油香混着麦香钻鼻子，我咬了一口，烫得直吸气，他又絮絮叨叨：“测试完我去灵田帮人锄草，今儿灵石要是赚够五块，你签到奖励保准有好东西......“
“爹——“我含糊不清地打断他，“再唠叨该迟到了。“
青蚨城万宝阁的演武场比我想象中热闹。
晨光里青砖铺地泛着冷白，周围摆了十张石桌，每张桌后坐个家族长老，最中间那张高台上，族老李玄通正用戒尺敲着桌子喊：“都排好队！
今年测三项：引气入体、御物术、基础阵法辨识！“
我缩在队伍最后，盯着前边嫡系子弟们挺得笔直的腰板直犯嘀咕。
李明轩那家伙就站我前头，玄色道袍上绣着金线云纹，转头时眼角扫过我，活像看只偷食的老鼠：“旁支的就是没规矩，连站队列都缩头缩脑。“
我假装没听见，低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灰布衫——这是老爹用卖奶茶攒的灵石换的二手货，他说“越寒酸越安全“。
正琢磨着等会儿引气入体要怎么装得费劲，胳膊突然被人碰了碰。
“观棋。“
我一抬头，柳青烟师叔正站在演武场边的梧桐树下，月白裙角沾了片落叶。
她是家族里出了名的冷脸美人，连族老见了都得客客气气，此刻却朝我招招手。
我赶紧溜过去，她从袖中摸出颗淡绿色丹药塞给我：“聚气丹，测引气时含在舌下。“指尖碰到我手背时凉丝丝的，“别紧张，我看过你去年的测试记录，比现在这些嫡系崽子强多了。“
我喉咙突然发紧。
去年测试我拿了第三，可因为是旁支，奖励被嫡系截胡了。
柳师叔当时是主考官，我记得她盯着榜单看了半柱香，最后只说了句“资质不错“。
“有时候，真正的强者并不需要处处争锋。“她轻轻拍了拍我肩膀，树叶沙沙落下来，刚好盖在她发间那支青玉簪上，“你爹总说'装菜鸡才能吃大肉'，这道理我倒是信的。“
我攥着丹药，突然就不慌了。
“下一个，李观棋！“
高台上戒尺“啪“地一响。
我深吸口气，把丹药含进嘴里，甜丝丝的药味在舌尖化开。
走到引气石前时，我故意踉跄了半步——这是跟老爹学的“弱鸡步态“。
“引气入体，开始。“监考长老眼皮都没抬。
我闭着眼，运转起昨晚签到奖励的《青竹诀》。
灵气顺着经脉往丹田涌时，我差点笑出声——这功法比家族发的《基础引气诀》强多了，才练了半夜，我能明显感觉到气海比之前涨了一圈。
但面上得装啊。
我皱着眉，额角挤出点汗，指尖抖得跟筛糠似的碰在引气石上。
石头“嗡“地亮了一瞬，又暗下去。
“才一阶？“监考长老终于抬了眼，“旁支的果然......“
“等等！“我赶紧补了把劲，运功时故意漏了道气，引气石这次亮成了淡青色——二阶。
我扶着石头直喘气，活像刚跑完十里山路：“对、对不起，我、我昨天没睡好......“
“行了行了。“长老挥挥手，“御物术，去拿木剑。“
木剑有三斤重，我攥着剑柄时故意松了松，“啪嗒“掉在地上。
弯腰捡的时候，我用《青竹诀》里的巧劲托着剑，表面上却憋得脸红脖子粗。
等木剑颤巍巍升到半尺高时，我“哎呀“一声踉跄，剑“哐当“砸在地上。
“哈哈哈哈！“
围观的年轻修士哄笑起来。
李明轩抱着胳膊倚在石桌上，嘴角翘得能挂油瓶：“我当旁支出了什么天才，合着是个软脚虾？
去年第三怕不是靠运气？“
我低头盯着地上的剑，指甲掐进掌心——这孙子去年抢我奖励时也是这副德行。
但我得笑，挤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对不住对不住，我、我手生......“
“下一项，阵法辨识。“长老敲了敲石桌上的阵图，“这是困兽阵，指出生门。“
阵图是用朱砂画的，我扫了眼就看出生门在东北位。
但我蹲在地上，手指在图上划拉了半天才点过去：“是......这里？“
“对了。“长老的语气明显敷衍，“总分二阶，去领测试牌吧。“
我捏着刻着“二阶“的木牌往回走，路过李明轩时，他故意用脚尖绊我。
我早有准备，踉跄着扶住旁边的石桌，木牌“啪“地掉在他脚边。
“哎呦，旁支的牌子就是轻。“他弯腰捡起木牌，指尖弹得“哒哒“响，“二阶？
我去年测的可是四阶。“
我咬着嘴唇点头：“明轩哥厉害。“
他把木牌甩给我时用了巧劲，木牌“唰“地擦着我耳朵飞过去。
我假装没接住，木牌砸在地上，他笑得前仰后合：“就这？
还不如我家灵犬！“
等他甩着道袍走远，我蹲下身捡木牌，手心里全是汗。
但我知道——他没看见我刚才运功时，引气石其实闪过一瞬三阶的光；他没注意到我御物时，木剑升到半尺那刻，剑尖其实稳得像钉在墙上；他更没发现，我指认生门时，阵图上的朱砂纹路，被我用灵气轻轻拨正了歪掉的笔锋。
装菜鸡，真特么累人。
但等我摸着黑溜回住处时，老爹正蹲在院里劈柴，看见我就挤眉弄眼：“咋样？
那小崽子被你骗到没？“
“骗到了。“我把木牌往桌上一扔，“他说我不如他家灵犬。“
“好！“老爹把柴刀一扔，拍得手直响，“这说明咱们装得像！
等你啥时候被他当空气了，那才叫成功！“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今儿我去灵田锄草，赚了六块灵石！
零点签到奖励指定差不了——“
“爹，“我突然打断他，盯着墙角那团灰扑扑的影子，“咱家什么时候养灵宠了？“
老爹顺着我目光看过去，猛地蹦起来：“没养！
我连菜都快养不活了还养灵宠！“
那团影子动了动。
月光下我看清了，是只巴掌大的小兽，毛色像被泡过墨汁，左前爪裹着血糊糊的布条，正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我。
它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咽，挣扎着往我脚边爬，每动一下都疼得浑身发抖。
“它......好像受伤了。“我蹲下身，它立刻把脑袋往我手心拱，凉丝丝的鼻息蹭得我发痒。
老爹凑过来，伸手要摸，它突然呲了呲牙——但也就是做做样子，尾巴还偷偷往我手边卷。
“这是......“老爹眯起眼，“像青丘山的玄尾貂？
可玄尾貂早被灵修盟列为保护兽了，咋跑咱们这儿来了？“
小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子溅在我裤脚上。
我心一紧，刚想抱它进屋，它却用没受伤的右爪扒拉我的袖口，往院外方向拼命点头。
“它好像在说什么。“我抬头看老爹，他正盯着小兽脖子上的银铃——铃身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小宝“两个字。
“先给它处理伤口。“我翻出药箱，里面是老爹卖奶茶攒钱买的伤药，“爹，帮我拿盆温水。“
老爹应了一声，转身往厨房走。
我轻轻解开小兽爪上的布条，伤口很深，像是被利器划的，周围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是中了毒。
小兽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着牙没叫出声，只是用脑袋蹭我的手背。
我突然想起测试时柳师叔说的话，心里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
“别怕，“我轻声说，“我帮你治。“
它歪着脑袋看我，眼睛里映着月光，亮得像两颗小星子。
等老爹端着温水回来时，小兽已经趴在我腿上睡着了。
但它爪子还紧紧攥着我衣角，像是怕我跑了似的。
“这小崽子，“老爹笑着摇头，“跟你小时候一样，睡觉都攥着我的裤脚。“
我没说话，盯着小兽后颈那撮逆着长的毛——那里有块指甲盖大的疤痕，像是被烧出来的。
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照得药碗里的药水泛着金光。
小兽突然动了动，尾巴轻轻扫过我手腕，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湿湿的印记。
我突然有种预感——这只受伤的小灵宠，怕是要在我这装菜鸡的日子里，掀起不小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