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获呢?钱三呢?!这...这坊市怎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一声饱含惊怒的咆哮撕裂了南崖坊市死寂的空气。
刚从幽深洞府中破关而出的赵载,此刻周身灵力澎湃激荡,赫然已臻至炼气巅峰之境!
只待将那关键的神通修成,便能叩开筑基大门,鱼跃龙门。
然而,本该因境界突破而狂喜的他,此刻却如坠冰窟。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昔日还算繁华的坊市,如今已化作一片修炼狱!
断壁残垣触目惊心,焦黑的木梁斜刺着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尚未散尽的烟火气混杂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地上沟壑纵横,深坑中白骨嶙峋,其中几道巨大的剑痕,更是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森然死意。
“赵...赵大人,数日之前有魔门妖人前来,坊市中的炼气后期前辈几乎被屠戮一空,赵获大人,也已经被杀了...”
‘魔门入侵?!赵获...死了?!’
赵载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自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下意识地想到最坏的可能——青皮魔门与青玄门开战了!
逃!必须立刻逃回宗门!
这个念头如同本能般炸响。
但下一刻,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强行压下翻腾的惊惧,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钉在那杂役弟子身上,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魔门若已入侵,你这等蝼蚁,为何还能活着喘气?说!到底怎么回事?!”
他体内炼气巅峰的威压如无形山岳,轰然压向那弟子。
“大人...大人饶命!冤枉啊!”
杂役弟子被这威压慑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他就知道这位赵大人出关后绝无好事!
若非畏惧青玄门那可怕的追杀令,他早已逃之夭夭,哪敢留在这修罗场中等死!
“不...不是魔门大举入侵!是...是一个魔门剑修,孤身前来,说是...说是来寻仇的!接着就在这坊市里大开杀戒啊!”
他指着那片骸骨深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人当时侥幸外出采买,这才躲过一劫,等...等那煞星走了,才敢提着胆子回来...就...就看到了这副景象...”
赵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目光如电,再次投向那片剑痕密布、白骨累累的深坑。
灵识扫过,一股冰冷、死寂、带着九幽般森寒的剑意残留在空气中,如同附骨之疽般清晰可辨!
紧接着,他的心中一凛,因为他赫然察觉到这深坑中残留的剑意分别就是赫赫有名的《九幽彻夜剑经》,青皮魔门前身青池魔门的镇宗功法。
‘《九幽彻夜剑经》?!’
赵载心头巨震。
‘此等功法,平崖附近,除了陈家那个该死的老仆黄老头,还有何人会使?!’
‘莫非...动手的不是魔门之人,竟是陈家那老狗?!’
一股被戏耍的暴怒瞬间冲上头顶,‘可...为什么?!他陈家怎敢?!’
他强压怒火,目光如刀,仔细分辨坑中骸骨。
那具头骨突出、骨架疏软的,多半是他那纵欲成性的好侄儿赵获。
而另一具骸骨...
其上竟密布着诡异的青色咒文,更离奇的是,骸骨本身竟散发着与周围残留剑意同源的、精纯却死寂的剑气!
莫非竟然是属于那位黄姓剑修?
“起来吧,”赵载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打断了杂役弟子的哭泣,“此事...怪不得你。”
“哼!”
他冷哼一声,地上跪伏的杂役弟子顿时如蒙大赦,颤巍巍地爬起来。
接着赵载心思飞速流转。
对于老黄,
赵载自然没少打探他的资料,因此看到这具骸骨身上的咒文,他就猜测恐怕陈氏的这位老仆已经死了。
‘临死之前竟然还敢对我那侄儿动手,真是不知死活!’
若任由他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杀了他的人,他还找不回场子————
那他赵载这炼气巅峰的修为、这南崖坊市多年积攒的威名,岂非成了天大的笑话?!
此事,
必须要让陈家给他个交代,
更甚至,直接杀了那陈玄明也未尝不可!
念头转动,赵载顿时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架白鹤飞舟,纵身跃上。
昔日他顾虑那黄姓剑修不曾杀了陈玄明给陈通龄示好,也许现在时候已经到了!
“咻——!”
白鹤飞舟发出一声清越的鹤唳,化作一道流光,撕裂长空,朝着青木灵脉的方向疾驰而去!
约莫过了半日时间,青木灵脉,
根据父亲陈玄明的安排,陈静寒已将坊市与灵田事务分别交予陈静源与陈静顽接手。
陈静源行事稳妥,颇有章法,倒让他放心几分。
只是想起那个性情跳脱、行事时常出格的弟弟陈静顽,陈静寒便忍不住眉头微蹙。
此刻,他正端坐于陈府偏厅,听着弟弟陈静源汇报接收坊市后的初步情况。
窗外,灵脉特有的草木清气随风送入,本该宁静祥和。
然而——
一个身着灰色道袍面目苍老的人忽然狰狞大喊道:“陈玄明,速来见我,不然我定要你陈家鸡犬不留!”
‘赵载!’
陈静寒眼睛微低,瞬间来人的姓名就已经浮上他的心头,平崖一地各方势力他早已调查详细,自然不会不知道这赵载。
‘此人来这里做什么?’
‘莫非他知道了是黄老杀了那南崖坊市的赵获?’
很快,陈静寒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
“老刘!快!快收拾东西走啊!”
一个面容憔悴、眼带惊恐的中年妇人死死拽住刘一手的衣袖,声音尖利得变了调,“陈家要完了!”
“你没听见吗?天上那个煞星!那气势...比那姓黄的老头还吓人啊!”
“留下来就是等死!我们可不能给他们陈家陪葬啊!”
“闭嘴!”刘一手猛地甩开妇人的手,反手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她脸上,眼神冰冷如刀,“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无情!”
此刻的他,神魂深处有摄心花烙印,更清楚陈玄明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岂会被区区一个赵载吓破胆?
‘此獠虽然看着强大,但无论是从气势上还是城府上,都差了家主许多。’
‘依照家主的实力,应当能轻松拿下,不过我还是要去请示请示少主才行。’
念此,刘一手迅速向着陈府方向前去。
“老刘,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中年妇人眼睛带着一抹怨毒,在原地大哭大闹。
自从十年前刘一手被陈玄明叫去之后就都变了,不仅没有过去持久,并且就像成了陈氏忠犬一样,越来越不着家,越来越不在意她。
刘一手冷哼一声,没有理这个蠢妇。
想想陈静顽给他找来的那些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再看看眼前这个不识抬举的蠢妇,刘一手心中就满是厌恶。
若非是念及昔日的一饭之恩,他早已将这凡人蠢妇休掉,哪里还会把她留到现在,让她享受这荣华富贵!
不再理会,
刘一手面色沉重地自外面走入陈府,自从陈玄明突破炼气后期,就将刘一手与陈家的关系搬到了台面上,让他住到陈家附近,听从陈静寒的安排。
因此,此时赵载来袭,刘一手只是转了个门就到了陈静寒面前。
收起了平日作为医修的那份贪婪作态,刘一手看了看远处飞舟上的赵载谨慎道:“少主,可要我上前阻拦一二,只是那赵载恐怕并非等闲之辈。”
“如今家主勒令我不许使用神通,想要彻底阻拦住他,恐怕并不容易。”
陈静寒皱眉,闭目思考,接着匀速道:“那就有劳刘前辈了。”
说着,陈静寒就取出联系父亲陈玄明的符箓,准备找父亲商量对策。
不过两人的话音还未落,远处的赵载就已经急不可待地一道剑气自天空中斩下。
那剑气并非纯粹,而是呈现出诡异的黑白交织之色!
生机与死意在其中疯狂流转、碰撞,裹挟着滔天之势,迅速斩向下面的陈府。
‘不好!’
刘一手面色骤变,作为医修,他见多识广,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赵载的这式剑招。
青玄门炼气剑诀!
《幽冥妄生》!
飞舟上,
赵载一身道袍随风飘动,目露寒光,显然是准备一击就将陈府覆灭掉。
刘一手心中着急,作为医修他不擅战斗,由于被陈玄明要求无法使用神通,接下这招恐怕他顷刻就要重伤,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直接迎上了这式剑招。
飞舟之上,赵载看着这悍不畏死冲上来的白发老头,眉头一皱,心中掠过一丝诧异:‘陈家除了那老黄,竟还有这等忠心的炼气后期?倒是个不怕死的!可惜...螳臂当车!’
刘一手感受着那几乎要将灵魂都冻结、撕裂的恐怖剑压越来越近,护身光罩如同纸糊般层层碎裂,符箓所化的光盾也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
‘这下恐怕至少要躺个十天半个月了!’
刘一手心中咯噔一跳。
然而!
就在那蕴含着生死之力的毁灭剑气距离刘一手头顶不足三尺刹那——
异变陡生!
那道狂暴无匹、足以摧山断岳的黑白剑气,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的壁垒,猛地定在了半空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嗯?!”
“什么?!”
飞舟上的赵载与半空中的刘一手,几乎在同一瞬间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疑之声!
刘一手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停滞在自己鼻尖前、兀自散发着毁灭波动的剑气纹路!
紧接着,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由赵载全力斩出、本该落向陈府的恐怖剑气,竟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硬生生扭转了方向!
它发出一声不甘的嗡鸣,剑身猛地一颤,随即——
威势不减,甚至更添三分凌厉地,掉转锋芒,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撕裂空气,朝着它原本的主人——赵载!反噬而去!
‘这...这怎么可能?!’
赵载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幽冥妄生》是他苦修多年的剑诀,剑气离体后虽难精细操控,但绝不可能反噬自身!
这完全违背了他毕生的认知!
极致的惊骇让他本能地想要催动飞舟闪避!
然而,就在他灵力运转,身形欲动的瞬间——
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意志,骤然降临!
如同整个青木山脉的意志都凝聚于此,化作无形的枷锁,将他连同座下飞舟死死禁锢在原地!
别说闪避,连动一下手指都成了奢望!
‘动...动不了?!’
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淹没了赵载!
他疯狂地催动灵识扫视周身,试图找出这无形禁锢的来源。
下一瞬,他瞳孔骤缩如针尖!
他清晰地“看”到,那道反噬而来的、属于自己的《幽冥妄生》剑气之上,赫然缠绕包裹着一层近乎透明却蕴含着至高无上威严的——纯白灵力!
那灵力仿佛拥有生命,带着一种漠然至上的冰冷意志,正是它,强行篡夺了剑气的控制权!
‘轰隆——!!!’
如同一道惊雷在赵载的识海中炸开!
一个让他可怕的念头,伴随着那纯白灵力的特征,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天下意】?!’
‘这...这分明是陈家《太上清微玄明经》的第二道本命神通!’
‘唯有筑基中期甚至后期的大修士才能掌握的神通!’
‘怎会如此?!’
‘莫非...莫非陈玄明背后,竟还有筑基中期乃至后期的陈家隐世老怪亲自下场庇护?!’
‘可若真有这等人物坐镇...当年陈通文父子三人,又怎会那般轻易地被陈通龄害死?’
‘难道...这陈玄明...他身上竟然有筑基中期的暗子?!还是说...他的身份...还有什么特殊之处?!’
赵载的思绪彻底混乱,巨大的恐惧包裹住了他的心脏。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陈玄明作为一个炼气修士,竟然能借助【命书】掌握本该属于筑基中期大修的可怕神通!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轰——!!!”
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那裹挟着【天下意】意志的反噬剑气,结结实实地轰击在动弹不得的赵载身上!
“噗——!”
护体灵光如同泡沫般瞬间破碎!
赵载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混合着自身剑气的生死绞杀之力狠狠撞在胸口!
他眼前一黑,
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捏碎,
喉头一甜,
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
赵载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破败风筝,连同那架白鹤飞舟一起,被沛然巨力狠狠砸飞出去,化作一道凄惨的抛物线,远远坠向灵脉之外的山林!
尘埃弥漫,恐怖的冲击波四散开来,吹得下方众人衣衫猎猎。
半空中,
劫后余生的刘一手呆立当场。
望着赵载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毫发无损的身体,再感受着那残留于天地间、浩瀚威严的纯白意志...
他的心中豁然开朗:
‘这...这绝非外力!’
‘是家主!定然是家主亲自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