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午,刘昀已回宫继续守着药炉制药。
顺带去给朱厚照当顾问。
刘瑾则留在北镇抚司,等着收各家送上来的银子,而配合他办事的,则是最近很受他器重的魏彬。
因为有上次被太子出头帮忙抢麦子的事,魏彬得罪王岳,他现在是一门心思听令于刘瑾,为的是天塌时,让刘瑾先顶住。
“刘公公,各家的反馈已回来。”
魏彬从徐宏那得知消息,赶紧汇报,“寿宁侯先前给的盐引,折银有三万两,各涉及御药房案的商贾拼凑的,大约有四万两,加上查抄张瑜、刘文泰、高廷和等太医府宅所得田宅奴婢财货等,折银大约也有一万两……”
刘瑾掐指一算,摇头道:“八万两,不够。”
魏彬听着便咋舌。
心说,你一天就帮太子搞了八万两银子回来,这还不知足?
魏彬继续道:“太子尚未就腾骧四卫吃空饷去拜访在京勋臣,只要这两日各家走一圈,凑个两万银子,也并非不可能。还有,就是涉案的商贾,还能……再榨出一些来。”
刘瑾点头道:“看来只能如此。名册上的商贾,都按数上缴?”
魏彬道:“不尽然,有的人家手头拮据,或是还想着旁的出路,并没有如数缴纳。另有一涉案人家,府上来人,说是跟您有姻亲关系,想疏通疏通。”
“胡言乱语,此等时候攀什么亲戚?咱家跟谁有姻亲?”
“沈氏,好似是说,先前要把自家千金嫁给令郎?言之切切,诚意拳拳。”
刘瑾冷笑道:“原来是沈家。先前瞧不上吾儿,张口闭口阉人阉党的,咱家与他无任何瓜葛。”
“是这样。”魏彬传话道,“沈家说,想把没出阁的两个丫头,都给您送过来,这样免了他们的罪,赎个自由身。”
“那银子呢?”刘瑾问道。
“说是家中负债不少,没银子。”魏彬道。
刘瑾不屑道:“没银子还说个屁?咱家给太子办差,所得银两,乃是充足军费的,若是他沈家用俩没出阁的丫头,就能把银子省了,那咱家不成了以权谋私?有负太子厚望?”
“也是。”魏彬暗忖,你刘瑾还真是公私分明。
这会你就算是以权谋私,谁能把你怎么着?
太子也不会在意那几百两银子。
“但是。”刘瑾话锋一转道,“他们该凑银子凑银子,三日后,凑不出,家产抄没,咱家倒是可以花些银子,把其府上的丫头给买回来,平时给吾儿端茶递水暖榻叠被,如此便不会坏了规矩。”
“呃?”
魏彬随即好像是被打开思路。
心中高呼,还是你刘公公牛逼。
案子是你办的,沈家是你派人抄的,最后人你买回来,无论是锦衣卫还是教坊司,最多是象征性收你点银子。
最后你既当了太子身前的好人,还报复沈家对你的无礼……奴婢也归你子侄。
里外里,好处都被你拿了,名声还贼拉好听。
难怪东宫太监你最先得势,就说你这人情世故拿捏,东宫诸人谁能比得上你?
“咱家得回宫去。”刘瑾道,“还有配药的事得费心,这头你给催着,空口无凭不好使,银子到手才安稳。跟各家讲,要是后天天亮之前银子送不来,大可不必送,抄家清点便可。
还有,锦衣卫是否从中渔利,咱管不着,但对咱来说一定要分文不过手。给太子当差,不能有挟私的念头。”
“是,刘公公您忙。这边由小的盯紧,绝不会出事。”
魏彬一副谦卑恭维的姿态陪笑道。
……
……
夜已掌灯。
五月初七的白天已经过去,传说中午时君王驾崩的消息没传出,这也意味着,历史已被刘昀改变。
御药房。
朱厚照乘兴而至,对刘昀道:“刘先生,你叔刚回来,说已经凑出八万两银子,距离十万只差两万。我这就去见父皇,把好消息告知。明天我就按照你提的方略,去几个公侯府上走一圈,把银子讨到手。这边药准备好了吗?”
旁边的张永抢白道:“已经备好,随时可往圣驾前送去。”
“问你了吗?插什么嘴?”朱厚照不耐烦道。
“奴婢失言。”张永心中被提有多憋屈。
刘昀道:“太子今日不是已去给陛下请安汇报过进展?”
朱厚照咧嘴笑道:“都八万两了,还不赶紧去跟父皇报个喜?父皇知晓后,定会觉得我有本事。我也没想到银子这么好赚。”
“都是一次性的,过了这村,也没这店儿。”刘昀道。
朱厚照凑上前问道:“那以后还有什么办法能赚银子?就好像你书里写的那样?”
“有是有,但得花些时间,做好铺垫。”刘昀解释道,“以太子如今为监国的身份,推进一些事,还是会比较顺利的。”
朱厚照笑道:“就好像晒盐那样?刘先生今天可有去看过他们准备的晒盐场?听说在城外有一处,在东华门外马厩那还有一处,回头我也想去瞅瞅。”
刘昀道:“地方不大,还在修建,修好后还得十天到十二天时间晒盐论证。有了证果,再推行到地方,经过前期准备和适应,落实出产晒好的官盐,估摸也得两个月之后。”
“那就搞点别的,多赚银子,不像现在这样,想打个仗,都得临时凑银子。有了银子这东西,还不是想干嘛干嘛?”朱厚照憧憬道。
刘昀心想,你还真是把自古以来统治者的心声给说出来,有钱才好办事,你没钱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君王都不能免俗。
你老朱家最后怎么丢的江山?还不是因为财政崩坏所导致的连锁反应?
“刘先生,那我先去了,等我好消息。”朱厚照兴冲冲出门而去。
……
……
朱厚照一门心思要去在老父亲面前装逼。
奈何朱祐樘没给他这机会。
因为朱祐樘也得想想怎么跟妻子解释儿子敲诈舅舅的事,再就是觉得朱厚照现在太得瑟,凡事顺着来反倒不利于收心。
不过戴义还是把朱厚照的成果,在朱祐樘面前如实传告。
朱祐樘听说后,也是大感意外,道:“这么快就八万两银?是算上朕给他拨的三万?”
“不曾。”戴义道。
“咳咳。”朱祐樘咳嗽两声,似乎又后悔没让儿子觐见。
等于说,儿子已经在他的帮助之下,一天就把看似不可能的目标给达成。
随即戴义把朱厚照所列的项目,还有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的密奏,一并呈递给朱祐樘。
戴义还顺带捧着一个烛台,到床榻前。
为的是能让朱祐樘看清楚奏疏上的内容。
朱祐樘大致看过后,颔首道:“手段略有过激,总体而言,没有酿出乱子。很好。”
戴义心说,太子能在言官没挑出任何毛病,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情况下,一天整八万两银子,不说好都不行。
开局第一剑,斩得很利落。
“太子奏请,明日还要去到公侯府上,就腾骧四卫的事……去募集军饷。”戴义道。
朱祐樘道:“把三万两银子给他,让他不必去了。”
皇帝也有顾虑。
刘文泰等人被抄家问罪,是罪有应得。
得罪俩小舅子也没关系,大不了回头再找补。
但要是得罪了在京的公侯,容易玩过火。
戴义面带笑意道:“太子已定好方略,说是会让管操腾骧四卫的英国公、保国公、武定侯、怀宁侯四家府上,明日自行募捐军饷。有言先纳者,可只缴五千两纹银,次者加五千两,三者再加五千,居于最末可不必缴。”
朱祐樘微微皱眉道:“为何最末不必缴?”
戴义道:“说是直接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