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一众太监,被晾在乾清宫外等候。
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有的更是不时瞪着刘瑾,好像是想把刘瑾给生吞活剥了。
让你刘瑾不安好心,不但以前给太子找闲书,耽误太子课业,现在还挑唆太子出去打人?
你自己活腻了,也别拉我们垫背啊!
久等半天,就在他们以为会等来惩罚的诏谕时,却见朱厚照阴沉着脸从乾清宫内跳出来。
“走,回去!”朱厚照招呼一声。
几人面面相觑,却也是赶紧跟上朱厚照的步伐。
一路到端敬殿,都无话。
在进了殿门之后,高凤鼓起勇气上前问道:“殿下,陛下那边是如何……讲的?”
“爽啊!解气!”朱厚照突然振奋道。
这反应,把高凤吓了一跳。
朱厚照脸上换上一副奸笑道:“你们是没见到,那王岳被我驳斥得哑口无言,都要拿脑袋撞墙来跟父皇表明他无罪,那狼狈模样……啧啧,就好像丧家之犬一样。”
高凤心说,完了完了。
把王岳给逼成那样,以王岳锱铢必较的性格,能放过我们?
“太子殿下,下次可千万莫要如此了。”高凤劝说道,“您金贵之躯,岂能犯险?再说,王公公也是出自好意。”
朱厚照皱眉道:“你到底向着谁说话的?”
“奴婢……”高凤一时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瞪着自己,随即发觉可能是失言了,赶紧灰溜溜退下。
“刘伴伴,你进来,这次的事得好好表彰你。”朱厚照拿出一副赏罚分明的模样,招呼刘瑾道,“父皇没有禁足于我,说明父皇也认可我的仗义之举,魏伴,你也不用担心,这次你家的地,我一定给你讨回来。还有那些麦子,也一并收回来给你。不用怕什么王岳!”
魏彬面如苦瓜之色。
他心说,我几时说请太子您相助,替我家申冤了?
你帮人之前能不能先跟当事人商量一下?
我现在得罪了王公公,我还有命在东宫继续混的?这是哪个天杀的没事给我家找事呢?
……
……
端敬殿内,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朱厚照特地留下刘瑾跟他一起用饭,以此来表彰刘瑾的功劳,同时还留了张永在。
毕竟当天出宫割麦子和打人的事,提前只有他二人知晓,且在当中做到了保密,没有对外泄露消息,二人都是他成功在老父亲面前找存在感的功臣。
“刘伴伴,看什么呢?动筷子啊。”朱厚照笑着道。
刘瑾一脸感动,突然站起身,后退一步,跪下来道:“奴婢该死。”
朱厚照不耐烦道:“我几时说要怪责你了?今天的事,虽是你提出来的,但也是我同意的吧?我在父皇面前,就你提议的事,可一个字都没提。这次的事,你没有过错,是有功劳的。”
张永道:“是啊刘公公,快起来吧。太子不会怪责你的。你可给咱东宫几个常随长脸了呢。”
言外之意,事是你找的,后果你来担。
刘瑾仍旧不起,近乎是哭诉道:“奴婢并非是因此事。”
“什么?”朱厚照一脸不解。
这下张永也愣住。
心说,你刘瑾还有花活儿要整?
刘瑾哭诉道:“奴婢知道一件天大的事,事关到陛下的病情,甚至可能影响到大明的国运,之前一直都不敢提。但见太子对奴婢如此情深意重,想到陛下一直以来对您和奴婢等人的关心,一时感怀……”
“行了行了,有话直说行吗?”朱厚照不耐烦道,“再啰嗦,定惩不饶!”
刘瑾这才抬头,一脸的“梨花带雨”说道:“奴婢知晓,有人要谋害陛下。”
“什么?”朱厚照当即站起身来,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刘瑾,道,“刘伴伴,话可别乱说。”
张永也赶紧过去拉刘瑾,就怕拉晚了,刘瑾再整个大的。
刘瑾死死跪在地上,力气显得很大,又坚持道:“奴婢所言非虚,乃是掌御药房管事太监张瑜,伙同太医院刘文泰、高廷和两名太医,过去几年内一直中饱私囊,在御药所用上,一直都是以次充好,且购买大批的假药入宫。此番陛下不过是风寒小病,却被他们越治病情越重,甚至可能威胁到龙体康泰。奴婢冒死直言。”
朱厚照听完,人整个呆在当场。
张永吓得面如土色,急忙道:“刘公公,事关陛下,可得有证据。”
朱厚照道:“对啊,你有证据吗?”
刘瑾道:“太子殿下,您认为,奴婢会在这么大的事情上,有意做欺瞒吗?”
“这个……你倒是不会。”朱厚照想了想,点头道,“事太大,一般人就算知晓,那也是不加理会,怎会主动往前凑呢?你还知道什么?”
“奴婢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奴婢知晓,这几年张瑜和刘文泰二人,已经把持了太医院和御药房的事务,采办之事被他们一手承揽,其余的太医就算是知道事情根由,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刘瑾继续道,“先前有太医王文景曾提出质疑,就被他们赶出宫廷,到现在连大夫都做不成。只要太子殿下带人前去,一定能当场拿赃。”
朱厚照坐下来,嘀咕道:“他们胆子可真不小。”
张永道:“刘公公,就算御药房的药真有猫腻,但也不会影响到陛下啊。那么多药材,他们还敢给陛下用假药不成?这事,跟咱无关啊。”
“你这叫什么话?”朱厚照瞪过去道,“那是我父皇,敢说跟我无关?掌嘴!”
“是,奴婢失言了。”张永一脸苦涩。
心中在想,还是你刘瑾狠,没事整大活儿,本来就已经被你害惨了,接下来……估计命都没了,可不再只是被打一顿板子能解决了事。
感情戴公公和王公公他们合起伙要把你放逐出去,这是惹火了你,你是豁上这条老命,啥事都敢往外秃噜啊。
朱厚照拿起筷子,又重重拍在桌上,一副心高气傲之色道:“我身为太子,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就不能坐视不理。”
“殿下,三思。”张永提醒。
朱厚照怒道:“这都关乎到父皇的性命了,我不管的话,那还算是孝子吗?”
“……”
张永到此时,好像瞬间明白刘瑾的意图。
他心说,你刘瑾好深的谋划。
先用魏家跟王家田地之争,让太子出头,在陛下面前彰显了一回讲义气和负责任。
然后借助太子责任感爆棚,干大事上瘾的时候,再提出御药房的事,让太子深陷其中。
你这是步步为营,拉太子殿下下水,来达成你那些不为人知的意图。
这宫里谁不知道,凭张瑜怎么敢乱来?要真有这回事,背后一定有戴公公和王公公在背后撑腰。
就凭你东宫一个小管事的身份,就敢跟他们一众大佬去斗?
朱厚照道:“刘伴伴,你且说,这件事应该如何下手?”
刘瑾道:“请太子殿下召集人手,来个快刀斩乱麻,直接以锦衣卫将御药房给围住,把里面的药材给找出来,再找到太医院中本来就跟刘文泰等人有过节的人,让他们出来查验,看那些药材是真是假!要是太子还不放心,可以从宫外找几个不知情的药商或是大夫,不告知他们缘由,单让他们查验药材真伪便可。”
“太子殿下,如此做太过于冒险,要是子虚乌有,那陛下肯定要罚您啊。”张永提醒。
朱厚照暴怒非常,厉声道:“要是错了,大不了被父皇骂一顿,但若此事为真呢?父皇现在病重,如果还吃着假药……你能想到后果吗?”
“呃……”张永继续无言以对。
刘瑾一咬牙道:“要是子虚乌有,奴婢这条命就不要了。”
嘴上这么说。
心里也在想,我侄儿一定不会骗我。
他既然说有,那一定是有。
他也说了,贸然提出给陛下治病,是不可能的,必须要有个契机。
而查太医院和御药房,就是契机,如果现在不出手,过几天可能什么都晚了。
我得罪那么多人,要是太子不能坚决保我的话,就算朝廷变天,太子登基,也没我好果子吃,毕竟那时新皇地位不稳,怎会为了我,而去得罪司礼监那么多人?
只有趁太子尚在东宫,才能义无反顾,跟我站在一道。
“别这么说,刘伴伴,你敢把这件事提出来,可见忠诚,你现在所冒着的是得罪宫里上下的风险,是在为父皇,还有本宫着想。”
朱厚照道,“本宫相信,你所说的,基本是属实的。现在就看怎么拿住他们的证据,让他们无从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