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在接到刘瑾后,随即便带人回宫了。
而在乾清宫这边,朱祐樘尚未吃午饭,就听下面的人报告说儿子已经出宫回来。
“太子出宫,也才半个时辰吧?”朱祐樘问一旁的戴义。
戴义正在整理奏疏,闻言道:“正是。”
朱祐樘道:“把徐宏给叫进来。”
“是。”戴义马上出去,把负责太子出宫安保的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李宏给叫到乾清宫内。
随即由徐宏,把太子出宫的行踪,如实跟皇帝奏明:“……太子先去体察了民巷,走了几段路,沿途都做了封禁……随后太子去到东宫常随刘瑾刘公公的府上,随后便与刘公公一起回宫了。”
“刘瑾?”朱祐樘沉吟。
徐宏道:“正是。刘公公也劝说太子早些回宫,不过随后太子说,准备请示于陛下,说是要于明日出宫外,一起去完成麦收之事。请陛下准允。”
朱祐樘微微思索道:“太子想出去麦收?现在麦子成熟了吗?”
“是啊陛下。”戴义道,“如今正是夏收之时。太子定是体察到民间疾苦,想再多参与其事。”
此时的戴义一反常态,好像非常推崇太子出去多锻炼。
旁边站着的李荣则似乎明白,戴义这是生怕被太子记仇。
朱祐樘道:“麦收要出城,能确保太子无碍吗?”
徐宏叩首道:“臣必定竭尽全力。”
戴义笑道:“陛下,太子出宫,保护必定是周全的。何况……出城要比在城里更为安稳,毕竟到了田野之间,若是有闲杂人等靠近,更容易阻隔。”
“嗯。”朱祐樘点头,“那等太子自己来请示吧。”
一旁的张瑜道:“陛下,该用药了。”
朱祐樘道:“太苦,不想喝。不是一般的风寒吗?为何一直不好?且……身子极不舒服。”
张瑜道:“因为下雨,天转凉,刚才陛下身子碰到雨滴,也可能会受到影响。”
“拿水来。”朱祐樘道,“加一些蜂蜜。”
张瑜急忙道:“陛下不可,太医有交待,您不能多用水,此时正是热症,若是一再饮水,会令腹泻不止。”
“嗯。”朱祐樘虽然很厌烦这种治病模式,但也没有去反对太医院的治病方略。
最后只能乖乖把药喝下。
……
……
端敬殿。
出宫一趟,回来后的朱厚照,显得神清气爽,随即便先吃午饭,随后准备在午饭后,亲自去跟老父亲请命要去城外收麦子。
刘瑾却好像是有心事一般,在等人把饭菜上来后,他有意留在一边,道:“太子殿下,有一事,要跟您说明。”
朱厚照道:“有何事,不能等我吃完饭再说?你放心,我说不让你去别的地方,你就一定能留在我身边!”
刘瑾回头看了眼张永,而张永则赶紧到门口,好似是在守门一样。
这样除了他们俩之外,旁人都不能接近朱厚照。
“殿下,东宫内有人,暗自泄露消息,给陛下知晓。”刘瑾道,“连您平时看书的事,或都是被人所泄露。”
“靠!有吃里扒外的?谁?”朱厚照听了很生气,拿起筷子,又重重拍在桌上。
刘瑾道:“尚还不知是为何人,只请殿下您平时一定要谨慎,谨防再被人察觉。尤其是司礼监的几位公公,对您日常的起居等事,非常关心……甚至有些超越其本份。”
朱厚照道:“我知道,他们一向看我不顺眼。不过父皇倒是很信赖他们。刘伴伴,要是他们欺负你,你就跟我说。”
“太子殿下,此番要去收麦子之事……”
刘瑾道,“您真的要去吗?”
朱厚照想了想,道:“去不去都行,只要让我再能出宫玩玩就行,今天很不尽兴。总感觉哪里不对,走到哪,好像人都跑了一样。”
刘瑾道:“太子出宫,必定是要提前准备的,您要走哪条路,都会提前净空街道,连两旁的铺子都不能开张。”
“啊?”朱厚照大为惊讶道,“那就是说,今天我所看到的,根本不是民间万象?就是糊弄着我玩呢?”
刘瑾低下头,不知该怎么解释。
“难怪啊,我还想,就是下个雨而已,也不至于那么萧条吧?你可是跟我说过,这京城那么繁华热闹,再说这又不是寒冬腊月大雪封城的,何至如此呢?”朱厚照也感觉自己被耍了。
刘瑾道:“太子若是要去收割麦子,奴婢务必要跟您明说。”
“说什么?”朱厚照脸色还是很不高兴。
“是这样。”刘瑾道,“若太子要出城收割麦子,或涉及到一点纷争……”
“嗯?”朱厚照一脸不解。
连门口的张永都看进来。
张永心想,你刘瑾怎提前不说呢?突然提议让太子去收麦子,我还奇怪,你不会是想把太子当免费的劳力吧?
太子是干不了多少活,但要是把皇帝派去保护太子,跟太子一起干活的人都算上,这可是不小的人力,把你家田地里的麦子都给割了……这不就免去了你很大的人力成本?
刘瑾道:“是这样,魏彬的家里曾在去年中买了几十亩地,种上麦子之后,本来只等今年成熟后,把麦子给收了。”
“卖地?”朱厚照问道,“是说,去收魏伴伴卖田里的麦子?嘿,倒是有意思。”
刘瑾赶紧道:“因为去年地价上涨,那卖地的人反悔了,却是一地两卖,又卖给了司礼监王岳府上,连之前买田的钱,都不给退。”
朱厚照皱眉道:“怎个意思?民间买卖,不是银货两讫?怎还能一地两卖呢?”
“就是欺负人。”刘瑾道,“不但卖地的钱不退,连地里的麦子都给占了,等于说种了几十顷的麦子,今年快到成熟时,都被王公公家给占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啪!”
朱厚照拍案而起道,“还有这么不讲理的?那不能算了啊!”
刘瑾道:“所以得请太子您去给做主,要是能把地里的麦子都给收回来,至少也能挽回损失,如此也让太子您……彰显正义。要是太子您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就随便找个麦田收点麦子,走个过场。”
“那怎么行?”朱厚照道,“魏彬也是我的人,欺负我的人,还有王法吗?等等?谁是王法?我是太子,他们还想欺负我?”
张永听到这里,人都傻了。
你刘瑾好大的胆子,竟挑唆去为魏彬彰显正义?
等等,你刘瑾看似是在为魏彬出头,其实不会是在替你侄子出头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侄子就是因为这个被打的。
你们叔侄二人还真是……一脉相承。
看似是秉承公义,但怎么看,都好像是轴,是愚蠢啊。
朱厚照道:“这事,我会跟父皇说。”
“不可。”刘瑾道,“要是被陛下知晓,还不定会帮谁。反倒不如太子提前不说,等把事做了之后,再报上去。太子一切都是为主持公道,话说这公道自在人心,奴婢斗胆。”
朱厚照点头道:“你胆子是挺大的,连王岳府上的人都敢得罪,不过也是。自己人受欺负,哪有忍气吞声的道理?那我跟父皇说的时候,先不提背后过节,等把麦子给收回来,让他们吃瘪……哈哈,想想还挺有趣。”
张永听到这里,似乎才恍然大悟。
心中惊叹,你刘瑾胆子不小,不嫌事大?
且还有谋略在内?
最初太子对于出去收麦子,也没什么兴趣,只是为了出去玩而已。
但听了你这番挑唆之言,瞬间把少年争强好胜之心给勾出来,打着主持公道的幌子,行的却是“以权压人”的事实?
看似合理……
但刘瑾啊,回头被陛下知晓事情来龙去脉,再被知道是你个老小子在背后推波助澜……
你想好怎么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