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让弘皙起来,一声“来人”后,狼胥带着几个人进来,开始往外搬那些西洋仪器。
“弘皙,今年的秋狝,朕本来想亲自教你骑射,但这身子骨不太行了。”
康熙拍了拍弘皙的肩膀:“老十七跟你年龄差不多,朕已经派人给他口谕,到时候你们亲近亲近吧。”
弘皙一愣,随后应道:“孙儿一定会好好跟十七叔学,不给汗玛法丢人。”
老十七胤礼,后来的果郡王,从年龄上来说,弘皙比胤礼还要大三岁。
历史上,在雍正继位后,马上给老十七封了郡王,但让他享受亲王的俸禄。
虽然史书记载比较少,但弘皙觉得:要是老十七在雍正继位时没出力的话,那就算打死雍正他也不信。
而且老十七后来还是雍正遗诏中指定的辅政大臣,二人的交情肯定不一般。
弘皙想到现在雍正对自己的态度无故变冷,恐怕跟胤礼这位小叔叔打交道时也要小心。
而且康熙宠小,老十七搞不好早就是雍正了解康熙身边情况的眼线之一。
这一家子……真有意思。
又说了一会儿话,康熙才让弘皙回去休息,弘皙向康熙拜别,重新坐上保密措施很好的马车离开了。
望着远去的马车,康熙好久都没说话,随后默默地走回了安心居。
过了好一会儿,狼胥从外面走进来,下跪道:“万岁,理贝勒已经回到毓庆宫了。”
康熙问道:“让你查的事情呢?”
狼胥说道:“回万岁,根据咱们在雍亲王府里的探子密报:理贝勒去看废太子,前后花了半个时辰。”
“之后就一直在书房里待着,一直到万岁召见。”
康熙揉了揉眉心:“看一个装疯的疯子用这么长时间啊。看来他们父子聊了不少呢。”
“书房……这么说来,那些东西真的还在毓庆宫里了?”
“有派人去查吗?”
狼胥摇摇头:“理贝勒留了人守着书房,那个李三哥是个有些力气在身上的,要是被发现,奴才担心不好收拾。”
“奴才已经命人盯紧了毓庆宫,只要等理贝勒他们明早离开,立刻派人进去搜查。”
康熙拿出锡壶喝了一口里面的东西:“如果找到那些东西,先不要惊动了弘皙。”
“他还有用,等秋狝后朕再想办法处置他。”
狼胥大声道:“喳!”
狼胥退下后,康熙长叹一声。
“弘皙,你不要怪朕,朕也是没办法了啊……”
……
弘皙回到毓庆宫后,让李三哥带人把几个装有西洋玩意儿的大箱子收拾好,自己又重新回到了书房,准备看看便宜太子爹给他留的好东西有什么。
打开盒子,弘皙发现里面果然有当初康熙写给胤礽的密信,让他解释托合齐与几个重臣会饮的事,也确实提到了是隆科多举报。
弘皙收好这封信,又继续翻找盒子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
弘皙发现有一张厚厚的纸,被叠起厚厚一层,铺开后竟然是一张注释详细的图纸,左上角写着“热河行宫布防图”!
热河行宫便是康熙在秋狝时入驻的地方,围猎时也会在这里处理政务。
换言之,在秋狝期间,热河行宫便是鞑清帝国的心脏。
废太子竟然还藏有行宫布防图,而且上面连每条路线,驻军的数量和位置都写得清清楚楚。
再看日期上写着康熙五十年,弘皙忍不住自言自语:“好家伙,看样子胤礽也想过跟康熙对掏,让自己老爹当太上皇吧?”
“只不过第二年他就被废了,所以没有来得及实施。”
虽然将近十年过去了,上面很多信息都有所变动,但行宫的各个位置应该还是固定的。
如果自己到时候过去以领侍卫内大臣的身份检查一遍行宫周围情况,就能大概核实这张图的一些细节到底有多少变化。
甚至能搞点事……
不过弘皙很快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自己现在虽然在京城两营大军中有了初步的威望,但热河方面自己还真不熟。
他如今最大的底牌,还是康熙圣孙这个牌子,以及废太子近四十年来的政治声誉储备。
弘皙小心地收好这张图,又开始看盒子里还有什么。
剩下的东西都是些信函,看名字弘皙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但基本可以确定都是地方大员。
“卧……”
看了内容后,弘皙差一点爆粗。
这些官员竟然在信中劝胤礽早日想办法干掉老八,以除掉储君之位最大的竞争对手!
还有西北的一些官员,还说可以帮胤礽把在外带兵的老十四给“意外”掉。
极端一点,直接就是建议胤礽如唐高祖故事请康熙去坐船……
果然最高层次的权斗往往都采用最朴素的做法。三十多年太子果然有含金量,从龙之功的诱惑也实在太大了。
弘皙看完这些后,下意识地向身后看去,确定门窗紧闭才松了口气。
这些东西要是被搜出来,哪怕跟自己无关,在看到的一刻不把眼珠子扣下来已经算大罪了。
弘皙让李三哥打来一盆冷水,随后洗了把脸,又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他一方面很激动,因为有这些信在,那么多封疆大吏还有军中将领基本可以被他拿捏。哪怕自己仓促登基,也能保证朝局在这种威胁下暂时不出乱子。
但另一方面来说,废太子有这么多人支持,却始终没能迈出那最重要的一步,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是说有心无力?
总之不太可能是顾及和康熙的父子情吧?
细思恐极的是,胤礽被废后宁愿把这些信留着也不自爆出来搞鱼死网破,更说明他不是傻子,他如今能活那么久真的都是靠脑子和本事啊。
弘皙这一刻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小看造反的难度了?
他把双手放在冷水中,让自己拼命冷静下来。
他让自己从胤礽的角度,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去分析:胤礽把钥匙给自己,就肯定会知道自己会看到这些大逆不道的东西。
让自己知道这些,肯定不会是想替自己报仇。毕竟一个在位近四十年的太子都做不到的事,一个刚刚得宠的贝勒又能干成吗?
胤礽是想弘皙不要再掺和这些事了,更不要对那龙椅有非分之想。
弘皙耳边仿佛响起了胤礽的声音:“孩子,你斗不过皇上的!他与我是父子,但对我都能那样,你赢不了的。”
弘皙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两个字:“放屁!”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可郁郁久居人下?
弘皙决不能让这些鞑子决定自己的命运!
又洗了把脸,弘皙继续想:如何处理这些密信呢?这么多高官给胤礽写信,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传出去吧?
继续留着那肯定别想睡好觉了,可毁了又可惜。
弘皙轻叹道:“好难啊……”
……
雍亲王府。
雍正坐在房中,捻着佛珠,向面前的老八胤禩和老九胤禟问道:“秋狝的事……你们真要决定要这么做?”
老九呵呵道:“四哥,明明说得好好的,你别是又想变卦吧?”
“弘皙那小崽子要是还在,咱们都没好日子。万一汗阿玛真的让他做了皇太孙,把二哥重新接出来,你我今后想当富家翁都不可能!”
老八说道:“四哥放心,汗阿玛宅心仁厚,必不会为难弘皙,事成之后顶多是罚他去宗人府关上一年半载。”
“将来无论谁登基,肯定会大赦天下以示恩德,弘皙有大才,谁都不会忍心难为他的。”
顿了顿,老八说道:“最起码,我一定会以身家性命保他平安!”
雍正没说话,只是一味地捻动手中的佛珠。
这时,外面传来苏培盛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王爷!不好了,出事了!”
“毓庆宫走水了!”
一听这话,屋内的雍正等人齐刷刷地站起来。
雍正推开门,大声问道:“怎么好好地走水了?弘皙人呢?”
苏培盛摇摇头:“火势太大,理贝勒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