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皙出了皇城前往礼部,快到时,看到远处有不少官员都围在一起,用手往礼部方向指指点点。
鞑清各部的办公地点是很集中的,所以礼部一出事,剩下几个部门的官员也都知道了,有不少出来看热闹的。
“理贝勒驾到!”
毓庆宫小太监一嗓子,让看热闹的官员愣了一下,随后自动让开一条道路并行礼。
弘皙扫了一眼这些官员,大步向礼部走去。
那些人竟然还不知趣,见到弘皙后还小声赞叹说理贝勒英姿不凡,难怪康熙喜欢等等。
他们这帮老油条早都知道弘皙会过来,甚至也清楚赖都骂王掞实际也是为了向弘皙示威,那接下来肯定有好戏看了,竟然一个个都跟了上去。
“见过理贝勒。”
礼部衙门的门口,满人尚书赖都和汉人尚书徐乾学一同向弘皙请安问好。
弘皙理都不理他们,径直走了进去。
赖都没想到弘皙这么不给面子,眼珠子瞪得老大,但想到自己把王掞这个东宫老师气晕,弘皙这就是在给自己甩脸色,也就不说什么了。
他心里不屑道:神气什么呀?将来十四爷登基后,你一个小贝勒还能有几天好日子?
等弘皙坐下,徐乾学率先跪下:“下官未能维持风纪,以至于王阁老出了那样的事,有负万岁期待,请贝勒爷治罪!”
礼部其他官员也跟着一起跪下来请罪。
赖都见状,也只好下跪开口道:“贝勒爷,奴才知道您心里有气,奴才先给您赔不是了!”
弘皙还是不说话,而是接过礼部书办倒的茶喝了几口。
他现在是掌握优势的上位者,还是空降领导,维持住威严最重要。如果先开口或者直接发火,那今后的工作就开展不下去了。
而且赖都肯定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话术,等着自己开口兴师问罪呢,弘皙不会跟着他的剧本走。
弘皙就是要他主动说话。只要一开口,就肯定有破绽。
果然,赖都心里纳闷,这理贝勒怎么回事?干嘛什么都不问,他不是来帮王掞讨回公道的吗?
他忍不住开口说道:“真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奴才就是跟王阁老多说几句,没想到他身子骨这么弱,是奴才有错。”
弘皙这时开口了:“王阁老昨天还在畅春园喝酒,身子骨能差到哪里去?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两个突然的问题,弄得赖都有些措手不及,他只好先回答比较有准备的后一个问题。
“呃……奴才看到王师傅过来……”
弘皙打断他:“我有让你答话吗?”
赖都一愣,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弘皙看向徐乾学:“徐尚书,你来说,当时情形究竟如何?”
徐乾学也有些没回过神来。遇到这种事,他这种汉人尚书是没有资格插嘴的。
“这个……下官不好说。”
弘皙说道:“你不说的话,我只能当你们图谋不轨,意图攻击内阁重臣了,王师傅是圣上钦点的大学士,你们是礼部尚书,那这么说来,是礼部对万岁不满?”
这话一出,礼部其他官员都打了个哆嗦。
赖都连忙开口道:“贝勒爷,您这话不对吧?”
弘皙放下茶杯道:“我让你说话了吗?赖都,你这点礼数都不懂吗?”
赖都感受到一股压迫感,只好又闭上了嘴。
满堂默然,弘皙又看向徐乾学:“徐尚书,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当时发生了什么,你给我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同样感到压力,但徐乾学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反倒是轻松不少。
“既然贝勒爷如此说,下官只好坦白了……”
原来,当时王掞来到礼部想等弘皙过来,赖都看到后走过去阴阳怪气,说王掞又准备为复立废太子白费劲。
两人吵起来后,赖都指着王掞骂道:“王掞!谁都知道你曾祖是万历的内阁首辅王锡爵。你祖宗当初就劝万历早立储君,事成了就当成功绩来炫耀,简直是不知羞耻,当天下人都不知道吗?”
“你祖宗让万历立了泰昌帝为太子,结果泰昌帝不到两个月就死了,后面才让天启皇帝上来,这才有了魏忠贤那些人群魔乱舞!”
“前朝的阉党之祸,归根溯源,都是你祖宗搞出来的!你祖宗建言立储灭了明朝,现在你又想学着来灭我大清吗?”
这番诛心之论说完,王掞羞愤之余,急火攻心,当场就晕了过去。
徐乾学是王掞一手提拔的,说的时候一脸悲愤,最后说道:“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请贝勒爷明察!”
弘皙听后,心想这赖都名字里的赖字真不白起,是真的能赖啊。合着大明之亡,实亡于王锡爵呗?
这样的人做六部尚书,想来又是一个八旗贵族子弟了。
赖都斜睨了一眼徐乾学,又说道:“贝勒爷,奴才确实说过那些话,但奴才那么说都是为了我大清……”
弘皙大声喝道:“赖都!我让你说话了吗?你这么喜欢讲话,不如跟我一起进宫,到万岁面前去讲?”
赖都听后身子一抖,连忙叩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弘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跪倒的礼部官员,又问道:“徐尚书,你在礼部多久了?”
徐乾学答道:“回贝勒爷,下官是康熙三十五年进的礼部,四十五年任右侍郎,五十一年王阁老调任兵部,下官就接了阁老的任。”
弘皙点点头,语调平和:“其他人也是如此吗?”
徐乾学想了想,说道:“大抵如此。”
弘皙释然一笑:“这便是了,在场那么多人都是王师傅的老相识,老部下,那王师傅在任上的表现,你们肯定也很清楚吧?”
“且不说王师傅入朝为官数十载,你们看身边的同僚,只要相处三五天,也能知道对方为人如何。”
“那王师傅为官是清廉还是贪污,是兢兢业业还是玩忽职守,你们肯定都清楚,对不对?”
徐乾学心中一震,但表情有些茫然:“回贝勒爷,确实如此!王阁老为人,在场所有人是有目共睹!”
弘皙语气加重:“那好,你们说,王师傅究竟是不是想亡了这大清国?”
徐乾学等人愕然抬头,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又不敢说话。
弘皙看到他们这样,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你们的回答是什么,我已经清楚,你们心里想的什么,我也清楚。”
“无非就是觉得,我是满人,赖都也是满人,汉人与满人有争斗,我必然包庇满人,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