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武府偏殿的药香尚未散尽,窗外桂影斑驳。庄归舟与庄蔚山并坐于红木案旁,案上散落着云母夜光散的余粉与几页潮纹残简。祖孙分别三载,此刻话未出口,目光已先相逢。
庄归舟凝视祖父面庞,声音低缓却带着抑制不住的热):
“祖父,我……离开柴桑之后,一直思念家的温暖,也思忖师父与潮门的重担。今日得见您,心中万语难言。”
庄蔚山缓缓颔首,目中含泪:
“阿舟,当初命数使然将你送入潮门,的确舍不得。你自小聪慧,又得先人血脉,若非大势所趋,怎肯放你远行?”
他叹息一声,指尖轻抚案上那张泛黄的青石拓本——正是父亲庄泽文所献之“云澜令”残诀。
庄蔚山声音忽然沉重:
“你父庄泽文,虽早年天资卓绝,文气三千,却终难逃‘文种之争’的漩涡。那年他中原采药归来,手持碑刻中所记‘云澜策’,本可一举定南北文脉,奈何……命途未由他自己掌握。”
他目光深沉,迂回道出往事:
“文种之争,始于两晋衣冠南渡。北方碑林庄重,南方帖学清灵。你父当年曾于白鹿洞与李氏兄弟共论‘九渊策’,竟意外引起朝堂震动,方才化名出征,却传言死于征役。”
庄归舟紧握拳头,语气颤抖:
“祖父当年亦曾随父同往蜀中,目睹父亲夜半抱碑长啸,后来他消瘦如烟,便只闻一纸噩耗。今日听您一说,才知那并非寻常战争……他,究竟是被何人所算计?”
庄蔚山眼中闪过痛苦,却终以平静回应:
“朝中有势,欲断两派文气,方能掌控天下礼法。泽文虽为文种候选,却又出身九江柴桑,非纯北人非纯南人,二者夹杂,恰成他人手中的牵制棋子。你父明白一旦泄露‘云澜界’之机缘,必遭算计,故以死保密……”
他缓缓闭目,似将那份往事又沉入心中最深处。
庄归舟泪光盈眶,却声音坚毅说道:
“父亲以命护碑,以血守策,乃真英雄。如今‘文种之争’由我承继,父志未泯,云澜界未启,我不能辜负他的殷切期盼。”
庄蔚山伸手抚摸着孙儿头发:
“归舟,如今‘云澜策’只缺最后一笔;潮门潮术、人教新政、武府救治之功,你皆身在其中。你既得父志,也承我医道,须以心问道,以文种为笔,续写后章。”
两人相对无言,祖孙分外心照。
片刻后,庄蔚山继续说道:
“今日武府救治、钦监遮掩、潮门试炼,自有祖父与苏监正为你遮掩。唯有你,将文气与潮心合一,确定云澜界真正的开启时间和方位,方能破局定道。记住,只有你一人知晓就可,万万不可告与他人。当知当今天子一怒,血海飘杵。”
庄归舟郑重点头,握紧祖父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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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义宫灯火通明,红柱金梁映出深宵的残月。太上皇李渊端坐龙椅,身着水蓝绸袍,眉宇间却掩不住一抹寒光。左右皆无人侍奉,只有一人受召,武府大娘郭氏缓步入殿——便是武媚娘的母亲,素有“武家掌事”之誉。
传闻身患重病的李渊垂目,声音轻缓却如滚雷:“腾蛇,你今夜特来,可有机密要事?。”
腾蛇-武大娘郭氏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恭声回应:“回禀太上皇,媚娘的九五至尊的命数已然被发现,属下不敢隐瞒,特来禀告。”
李渊眼中闪过几丝算计,缓缓道:“媚娘之命数,是我用皇家血脉秘术早就出来的,武媚娘是我送给我的好儿子李世民的一份大礼。没有想到却被庄氏祖孙识破!但福祸相依,媚娘‘九五’之相,若能再得‘人龙’之格配合,便可名正言顺辅佐我夺回大位,助我一雪玄武门之变的耻辱。”
武大娘郭氏心生疑惑:“回禀陛下,媚娘虽得祖孙医家相助,却无‘人龙’命格?”
李渊轻抚龙袍袖口,眼神深沉:“武大娘可知,当年太上皇我乃手握皇家血脉秘术,以定天下正统。凡得‘人龙’之格者,皆明察于心。那名少年庄归舟便身具人龙命格!而且如今恰恰就在武府,这不是天助我也吗!”
腾蛇-武大娘郭氏双眉紧锁,深吸一口气:“太上皇此意——是要我武府设局,将庄归舟引至媚娘同处一院,以期媚娘命数与人龙并合,便可化为两相为一之力,助太上皇收复当年所失的龙气,夺回大业。”
武大娘握紧衣襟,眼底露出矛盾与痛苦:“可……此举若被归舟识破,恐对媚娘与府中声誉皆有损。还请陛下示下。”
李渊轻笑,挥手一道金符飞出:“此乃‘皇权诏符’,持此入朝,便可调动内外步军镇压异动。此事成后,媚娘将获册封‘文德公主’,乃我复仇与中兴之双重胜利。”
武大娘郭氏再拜:“多谢陛下垂恩,武府必竭全力,不负皇命。”
李渊目中寒意如潮退波湍:“切记,此事成败系国运,亦关媚娘前程。事关大唐大业,万不可有失。”
弘义宫内,寒灯映照,赤绸帷幔下的龙椅上,太上皇李渊目光如电。他身侧的武府大娘郭氏拱身而立,额角隐现冷汗。
李渊轻叹一声,声若滚石:“武氏既承我恩,当即着手布局。待府中人等无虞之时,引庄归舟入府,设宴邀之同席。届时,以媚娘‘九五’之相与归舟‘人龙’之命并列,施以秘术合璧,彼此天命自会互补,方能撼动朝纲、断绝世宗之气。”
太上皇李渊转身离去,锦袍掠影间:“记住,唯有‘人龙’合一,方可成我复仇大计。失此良机,后果自负。”
腾蛇-武大娘郭氏屈膝再拜:“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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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府偏殿,翌日午后夏日清风吹过红木窗棂,庭院中桂影婆娑,药炉余烟已散,却留下一缕沉香。武府掌事郭氏坐于案前,案上陈列两方香案:一方香炉内燔着金银花香,另一方则置有玉盘,盘中是“云母夜光散”的残粉。她抬眸,凝视眼前一份折笺,上面赫然写着“人龙合一”四字——此为太上皇密旨。
槐木案后,武媚娘静坐,雾气轻绕红绡帷帐,肌肤仍带病容,却坚毅如新月初升。她听见母亲轻叹,抬首问道:“阿娘,太上皇所言,果要我与那庄归舟合一命理乎?”
郭氏沉声道:“正是,陛下授旨:你身具‘九五至尊’之命,唯缺‘人龙’之格;庄归舟虽非嫡系,却具人龙命数。若能同室共处一夜,二命合一,便可唤动龙气,助陛下一雪玄武门之恨,重掌朝纲。”
武媚娘闭目良久,轻声答:“此局若成,阿父所盼回京亦可实现;只恐我心易伤,难承他人恶语如浪。”
郭氏回身,目光如炬:“媚娘,此乃大唐国运之局,绝非私情可比。陛下既以你为棋,又何忍轻负?你我武府,只是执行者。你无须动情,只需履礼。”
院门“吱”响,两名武府家丁护送一封密信进来,递予郭氏。她展开一看,眉头猛挑——竟是李渊加封诏书,赐武媚娘“文德公主”印信,钦赐大唐公主,与国同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