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咚咚咚！”
战鼓擂响，响声遍布整个汝阳城池。
城中甲片的碰撞声，刁斗的敲击声，战马踏过的铁蹄声，以及甲士口中呼喊连成一片。
满宠重新套上铠甲，戴上长缨如血的头盔，站在高楼上，双目赤红盯着水墙方位。
“王凌何在，本将要斩了他。”
满宠杀气几乎盈出般说道，手中死死攥着一页信纸。
这一封信却是关羽张弓搭箭，从城外用鸣镝射入城中，信封上墨迹未干，却又写的杀气腾腾。
“提刀夜袭汝阳城，不让汉疆寸土寒。”
“赤兔日驰烽火烈，青龙夜啸星斗残。”
“秋来剑气心尤塞，阵斩颜良血未干。”
“非是温言怜尔将，轻舟已过重重关。”
满宠读罢，才是心塞得厉害，险些气的吐血。
明明是击败刘辟，击退关羽，只等着与李通兵力合二为一，就能重振汝南的大好局面。
却因为副官王凌的一个疏忽搞成这样。
满宠这会儿是真恨不得呕两斤血来。
可是不远处城门上响起阵阵甲士声嘶力竭的呐喊却又让他不得不振作起来。
“司空以大事托我。焉能坏其事，吾必须拿一个主意出来。”
五根遒劲有力的指头几乎掐入掌心肉中。
正值满宠思量之际，踏踏踏，脚步声从楼道转角响起，“喂，将军不如启动阵法？”一袭黑袍文士，手持折扇匆匆赶来说道。
“阵法？孔才何以教我？”
满宠直言问道。
如果说王凌是走了关系成为满宠副手。
那么刘劭就是靠真才实学，被荀彧推举的随军法师，掌握玄门法术的正统修士。
“在启阵之前，仆想问将军，李通何时能至？”
刘劭手中折扇轻摇问道。
“应该快了。”
满宠思忖片刻，默默盘算。
早在退守入城，他就已经飞鹰传书过去，以李通的行军速度，必定是赶来路上。
“那就好，仆建议直接举行水神祭！祭祀之阵。”
刘劭厉声说道。
水神祭是召唤水神的一种祭祀法阵，说来简单，实则也是上古邪祭之一。
只有在水患难以平定，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才会举行的邪法。
每一次祭祀都需要大量的祭品，童男女，牛羊牲口，妇人，甚至是青壮性命。
传闻在殷商时期，甚至是用整整一个部族的性命，来取悦水神。
而刘劭主持的水神祭就是召唤淮水水神——无支祁。
（汝水本是淮水分化出一截支流，能够请出最强妖物就是无支祁。）
满宠闻言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哪怕是急得火烧眉头也没有立刻答应。
“先生可知此举要死掉多少城中的百姓？”
满宠问道。
“被贼兵打破城池，百姓难道就不死了吗？”
刘劭反问。
“刘备素有仁义之名……”
满宠说着话语不由一顿，心中却是闪过念头，“刘备就算素有仁义之名，与自己何干？守城不利，就算不说问罪当诛。也要受到很严重的处罚。”
“刘备是有仁义名声，可眼下是刘辟贼兵入城。城池百姓焉能保全，岂不闻覆巢之下无完卵乎？将军，还请尽快作出抉择才是。”
刘劭又道。
“唉。”
满宠深深叹了一口气，“水神祭一旦举行，我满宠往后怕是难在汝阳有立足之地，城中百姓怕是要被水鬼，水怪吞吃掉两三成来。往后我之恶名，怕是不亚于食人鬼·程昱。”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那将军就等着刘辟以及刘备麾下大军破城好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刘备麾下吃饭，我一介贼道，倒是无甚牵挂，玄门浪荡子罢了。就是不知将军仍惦记家人与否？”
刘劭又道。
满宠紧紧攥着双拳，又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信纸，命令道：“也罢，你去就是。关羽小儿如此轻视于我，焉能让其得意。”
“既然如此，请太守印。”
刘劭一拱手说道。
“……好。”
满宠强忍着挫败感一口应下。
与此同时。
粘稠如墨的夜色中。
一艘快船之上，关羽整盔贯甲，双目湛然。
他身披一件锁子甲，端坐在船仓中，“原步兵校尉何在？”关羽问道。
“末将在。”
刘辟早早表明投入刘备麾下决心。
关羽顺势接过整编这一支兵马，眼下刘辟也就相当于关羽麾下副官，顶掉周仓位置。
周仓如今则是先锋。
而此刻关羽施令，刘辟自然是鱼跃而出，单膝点地应是。
“汝阳城池水门已被周仓骗开。吾欲率领兵马去接应周仓，牛金等众。满宠若要守城，此刻必定兵压城头，至于你的话就先率领一支兵马入城中直攻府库。夺其金银财物，且安抚好城中士族，勿使生乱，可能做到？”
“末将领命。”
刘辟抱拳应诺，说白了这就是一个肥差。
关羽亲自率兵与周仓会合，打算击杀满宠。
而刘辟等人就是放入城中劫掠。
当然劫掠是以官府的府库为主，城池中的士族不要轻动。
哪怕是光收集一波满宠的兵粮，对于刘辟而言，都可以好好肥吃一阵。
“龚将军何在？”
关羽又道。
“末将在此。”
又有一员悍匪越众而出。
龚都也有心投入刘备麾下，眼下关羽既是统帅，他自然也听其号令。
当然龚都与刘辟不同，龚都是直面刘备，并且与刘备交接的时候，刘备许下过一个牙门别将的职位，可自领一批兵马。
“你领着人马，看顾好北门城门，一定要做好接应。若是能打下城池自然最好不过，倘若有个万一，待会我们就从北门杀出，汝要仔细了些。”
关羽与龚都说话就不比刘辟，显得和气许多。
当然，这一份和气中隐隐却是有一股疏远意味，但目前大家都是同一条绳索上的蚂蚱，这种细微差别不经意很难分辨出来。
“好，末将应命。”
龚都道。
这人是个黑面汉子，粗犷，悍勇，比刘辟略高出一头来，腰上挎着两柄斩刀。
左颊上有一道横贯面容的伤疤，给自身增添几许狰狞气质。
论起事业，龚都在做事方面也还算言而有信，如今与刘辟一道拉拢起来一支黄巾兵马，在汝南大地各处与曹军势力较劲。
不过，刘辟善于打正面战场，尤其是水战，依托汝水与满宠争锋。
而龚都则是驻守汝南最南边的新息城池等方位，到处游走，不时偷偷摸鸡般打上一战，且从曹军身上占一些便宜。
关羽的部署无疑是非常符合龚都，刘辟等人胃口。
一众将官都非常满意。
夜色中，关羽走出船仓，喊杀声逐渐变大，顺着风传来。
离城墙越来越近。
关羽攥紧手中青龙刀注视着城墙上地狱般的血腥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