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威的目光落在铜钥匙上，钥匙柄上刻着“37”这个数字。
“离开旧金山的轮船是后天早上七点，这是孙先生准备在旧金山下榻酒店的钥匙，”林夫人解释道，“蒋先生想请唐老板护送孙先生成功登船。”
唐威把双手枕在脑后，他大概明白旧金山的这些警察为何撤的这般干净了。
“如今蒋先生都是泥菩萨过江，却还在担心别人的安危？我想现在这种情况，应该不仅仅是你们知道了孙先生的行踪，估计清廷的杀手还有那些旧金山的黑道，都在等他吧。”
茶壶突然爆出尖锐的啸叫，林夫人的脸因为激动而显得绯红，她赶紧又劝道：
“唐老板，孙先生一人肩负革命安危，希望...”
“我可以帮你们。”
出乎意料，唐威却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这下反而林夫人有些蒙了，
“恩公，您同意了？”顾子玉微微倾身，银钗上的铃铛发出细碎的声响。
唐威唇角勾起，露出一个不带温度的笑容。他转动着指间的铜钥匙，金属冷光割裂了室内的昏暗。
“革命？”他嗤笑一声，钥匙“咔“地按在檀木桌上，“你们真以为没了皇帝，中国就能好起来？”
他走到窗前，警局三楼的灯光已经熄灭，雨幕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我帮你们，不是为了你们所谓的革命和大义，只是因为有些私人恩怨要了结。“
他眼前浮现出昨夜的一幕——刺客的匕首刺穿郑海胸膛的瞬间，血溅在他脸上的温度。
“有人敢打我的主意，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十倍奉还。“
林夫人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少年——这个家伙对于报复竟然比信仰更执着。
......
旧金山码头区，‘血狼酒馆’的招牌在咸湿的海风中吱呀作响。
这家开在废弃仓库二层的酒吧没有窗户，唯一的入口是侧墙的铁梯，门口挂着个生锈的船锚——那是去年绞死海盗“独眼杰克“时用的绞盘配件。
林国栋推开‘野狼酒吧’的木门时，所有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十二双蓝眼睛齐刷刷盯住这个穿西装留着辫子的东方人。
吧台上方挂着的煤油灯晃了晃，在他脚下投出一道扭曲的影子。
“黄皮猴子走错地方了吧？”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捏弯了手里的餐刀，“这里是赏金猎人的地盘。”
林国栋的靴跟碾过地上的烟蒂。他径直走向吧台，裤脚扫过那些沾着泥浆的马靴。
血腥味、汗臭和劣质威士忌的气味混在一起，像某种野兽巢穴的气息。
“威士忌。”他用手指敲了敲台面，“不加冰。”
酒保没动，反而看向角落里的巨汉——那人身高至少六英尺三，裸露的手臂上纹着绞刑架图案，正是酒吧的常胜拳王‘绞肉机’麦克。
“黄皮猪喝什么酒？”‘绞肉机’麦克挤过来，镶金的门牙上还沾着生牛肉的残渣，‘舔老子的靴子就赏你口尿喝！’
林国栋端起身边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像融化的黄金。他突然扬手，整杯酒泼在麦克脸上。
玻璃杯砸碎在地的瞬间，整个酒吧沸腾了。
麦克的拳头带着风声袭来。林国栋侧头避开，耳垂仍被擦出一道血痕。第二拳接踵而至，他顺势后仰，西装下摆扬起，露出藏在靴筒里的三棱刺。
“砰！”
麦克一个摆拳砸在林国栋下腹，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个东方人的惨叫，可这个中国人只是晃了晃，嘴角溢出一丝血线。
“就这点力气？”林国栋抹去血迹，突然露出森白的牙齿，“该我了。”
他的三棱刺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寒光闪过，麦克惨叫一声，右臂多了三个血洞。
酒吧死寂。
便在这个时候，吧台角落传来“咔嗒“一声击锤声响。
一个满脸刀疤的德克萨斯枪手突然拔出了他的柯尔特海军型左轮，枪管刚抬起半寸——
“嗖！”
两道银光闪过。
一把三寸长的柳叶飞镖钉入枪手身后的松木立柱，镖尾的红绸仍在震颤，而镖刃正好切断了他后颈辫子上的皮绳。
发辫散落的刹那，另一把飞镖余势未消，又‘铮’地一声划破了墙上悬赏令中某个匪徒的咽喉部位。
枪手的动作僵住了。他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突然散开的头发，又回头看向那枚入木三分的飞镖，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下次，”林国栋还留着一块飞镖，“断的就不是帽绳了。”
“有人砸场子！”
酒吧里众人见势不对，呼呼啦同时包围了上来。
林国栋喉头一甜，昨天缝合的伤口又有裂开的迹象，但他生生将那口血吞了下去，从怀中取出一个丝绒袋子。一堆二十美元金币瀑布般泻在吧台，
“一万美金。”他环视众人，“买一个人头。”
“谁？“有人忍不住问。
“明天中午，中央车站。”林国栋的指尖在吧台上画出一个汉字——“孙”。
角落里，三个德克萨斯来的枪手开始检查雷明顿霰弹枪的膛线；吧台边，退役的联邦骑兵上校默默给柯尔特左轮装填达姆弹；独眼老者摩挲着步枪上的‘天父诛妖’刻字，喉间发出夜枭般的笑声。
......
火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在距离旧金山中央车站三公里处的荒废岔道上停了下来。
车厢内一个中年男人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眉头微皱。
蒸汽喷涌中，四名工人模样的人的跃上车厢。为首的用蹩脚的英语喊道：“大家不要紧张，例行检查！”
孙文警觉地按住书箱暗格里的手枪，身旁的洪门保镖已经绷紧了肌肉，因为他们都看出了为首的那个是个黄种人。
但下一秒，一个年轻华人突然来到孙文身边，用粤语低声道：
“孙先生，火车站有埋伏，现在不能去了”
唐威亮出手里的印有一朵五瓣梅烙的铜章——致公堂最高级别的信物。
“清廷买了大量枪手，“唐威语速飞快，踢开旁边的玻璃窗，“咱们必须现在下车。”
孙文看了一眼身边的护卫，又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漂亮的华人少年，点头道：
“好，我跟你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