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斯州长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切尼下意识压低声音:“约翰,你现在需要一个能在台面下做事的人。一个不怕脏手,又能让各方都‘满意’的人。”
他顿了顿,身子微微后仰,“我认识工会的头目,也跟南太平洋铁路的人喝过酒,甚至连唐人街的那些神秘的家伙——”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都能跟他们‘谈’。”
万斯沉默片刻,审视着切尼。
切尼继续道:“法案虽然搁置了,但问题没解决。农场主们需要廉价劳工,工会想要保护白人工作,而华人……他们只想活下去。这个位置,需要一个懂得‘交易’的人。”
万斯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思考着切尼的话。
“你知道这个位置有多少人盯着吗?”
切尼咧嘴一笑:“所以才要找个‘自己人’。”
万斯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倒是挺有自信。”
切尼耸耸肩:“政治不就是一场牌局吗?我赌运一向不错。”
万斯缓缓点头:“好。我会考虑。”
切尼站起身,整了整歪斜的领带,露出一个胜利般的笑容:“你不会失望的,州长先生。”
他转身离开,但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补充道:“哦对了,上周和我一起喝酒的家伙……其实是南太平洋铁路的一个小主管。”
他眨了眨眼,“我赢了他五百美元,还套出了点有趣的消息。”
万斯挑眉:“什么消息?”
切尼的笑容变得狡黠:“比如,他们其实根本不在乎法案通不通过……他们只在乎谁能控制劳工市场。”
门关上后,万斯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目光落在窗外。
他拿起钢笔,在施密特留下的分析表上轻轻画了一个圈,圈住了“劳工部长”四个字。
然后,在旁边写下一个名字:
迪克·切尼。
......
唐威站在施密特家书房的红木地板上,手指轻轻摩挲着袖口上那枚象牙袖扣。
窗外萨克拉门托的暮色正一点点吞噬着花园里的玫瑰。
“中国人,”施密特从橡木办公桌后站起来,拳头砸在桌面上,震得墨水瓶跳了起来,
“你要我做的,我都已经做了,该轮到你来兑现承诺了,我女儿呢?”
唐威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施密特先生,艾米丽小姐很安全,您为什么总以为是我们绑架了她。”
施密特冷笑一声,“艾米丽一直都很懂事,如果不是你们....”
“施密特先生!”
话未说完,管家约翰突然闯进来,脸色苍白得像见了鬼,
“艾米丽小姐...她回来了!”
脚步声从走廊传来,轻快而熟悉。艾米丽出现在门口,身上还穿着那套男装衬衫和马裤,裤腿上的裂口边缘沾着玫瑰刺。
她的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红,眼睛里却闪烁着施密特从未见过的光芒。
“父亲。”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施密特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迅速转为狂喜,又从狂喜变成暴怒。
“艾米丽!那个华人小子把你藏在哪里了?我要让他——”
“杨帆没有藏我,”艾米丽走进书房,站到唐威身边,“是我自己逃走的。”
唐威微微侧身,让自己显得更像是一个局外人。
施密特绕过书桌,伸手就要抓女儿的手臂:“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那个卑贱的华人——”
“施密特先生,”唐威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刀切断了施密特的话。
他向前一步,恰好挡在艾米丽前面,“请注意您的言辞。”
施密特的手僵在半空,他瞪着唐威,又看看女儿,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你...”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是你策划了这一切!”
艾米丽从唐威身后走出来:“不,父亲。是我求唐先生帮忙的。”
书房里的座钟滴答作响,唐威能感觉到施密特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他脸上游走。
老议员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
“滚出去,”施密特突然对唐威说,“立刻。”
唐威没有动。他的目光落在施密特办公桌抽屉的铜把手上——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某种利器匆忙撬开过。
“我说滚出去!”施密特咆哮起来,“否则我明天就让约翰继续那个议案!”
艾米丽抓住唐威的袖子:“求你了,先走吧。我和父亲需要谈谈。”
唐威深深看了她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转向施密特,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这是您女儿想要的生活,施密特先生。希望您认真考虑。”
他走向门口,经过艾米丽身边时,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明晚八点,老地方有人等你。”
管家约翰为他打开大门。夜色已深,唐威的马车静静停在铸铁大门外。
他上车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二楼书房的窗帘后,施密特正死死盯着他,眼神阴鸷得能杀人。
马车驶离施密特庄园,从马车后面钻出一个年轻的华人。
他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刚被抢走宝石的幼龙。
唐威打来车厢前面的隔板,里面躺着一瓶塞的严实的葡萄酒,他准备去找酒杯,却到处也找不到。
“这小子,又偷喝老子的酒。”
唐威敲了敲前门,外面驾车的孙强竟然真的递进来两个酒杯。
他倒满两杯,一杯递给了对面的年轻人。
“尝尝?”
杨帆接过酒杯,看着面前荡漾的金色酒水,神色却变得更加落寞
“唐先生...”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唐威却没去管他的,美美的就干了一杯,这是蒋梦麟酒庄新出的一批酒,最好的几箱首先就被送到了他那。
“是不是后悔听我的话,又把艾米丽送回去了?”
“是。”杨帆重重地点头,指节捏得发白,“艾米说过她父亲的为人——施密特先生固执得像块花岗岩。这次离家出走...”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他一定会用最严厉的方式惩罚艾米。”
唐威晃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壁上划出忧伤的弧线。
“而且...”杨帆的喉结滚动着,像吞下了一把碎玻璃,“他可能再也不会让我们见面了。”
“激情就像这杯中的气泡。”
唐威突然将苏打水倒入威士忌,翻腾的泡沫瞬间淹没了琥珀色的酒液,“再绚烂,终究会消散。”
杨帆盯着迅速破灭的泡沫,眼前浮现出艾米丽翻越铁栅栏时,裤腿被玫瑰刺划破的画面。那时她眼中跳动的光芒,此刻想来竟让他心底生出隐秘的恐惧。
“生活的真相是,等你们真正开始为面包发愁...”唐威的声音像把钝刀,一点点剖开他最不愿面对的念头,“当舞会上那些珍珠项链的贵妇对她指指点点,当下雨天你们挤在漏水的公寓里...艾米会不会后悔那一天的决定。”
砰的一声,杨帆突然捏碎了手里的酒杯,裂纹在玻璃表面炸开。鲜血混着酒液顺着他指缝滴落,却感觉不到疼。
唐威掏出手帕按在年轻人流血的手上,力道恰到好处地让人无法挣脱:“愤怒解决不了问题。让艾米回来,不是放弃,而是为了你们能真正站在阳光下。”
他的声音沉稳如磐石,“放心,后面的事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