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夫人尴尬地咳嗽一声：“两位家长，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坐下来了解一下事情的原委，虽然只是小孩子间打架，但我们还是需要......”
“不用了，蒂娜夫人。”哈迪先生立刻转向老师，“肯定是汤姆先惹事的！我回家就收拾他！”
唐宁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悄悄拉了拉哥哥的衣角。唐威低头，看见妹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蒂娜夫人又跟小汤姆确认了一遍。
小汤姆肥嘟嘟的嘴撇了撇，他指着面前比他还高半头的唐宁哭诉道，
“凭什么，他们只是一个中国……中国人就应该待在自己的地方，为什么要来美国！”
空气微微一滞。
唐宁的眼睛立刻瞪圆了，但她没有发火，而是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小手叉腰，模仿着老师上课时的语气：
“汤姆，你知道你的曾祖父是怎么来美国的吗？”
汤姆一愣，下意识挠了挠头：“呃……坐船？”
“没错！”唐宁眼睛亮晶晶的，“从爱尔兰来的，对不对？”
汤姆呆呆点头。
“那你说——”唐宁歪着头，故意拖长音调，“爱尔兰人为什么要来美国？为什么不‘待在自己的地方’呢？”
汤姆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唐宁乘胜追击，掰着手指头数：“第一，太平洋铁路没有华人，你和你爸爸现在还得坐马车来加州。”
“第二，旧金山一半的餐馆、洗衣店都是华人在经营，你爸爸的衣服是谁洗的？饭是谁做的？”
“第三——”她凑近汤姆耳边，压低声音，“再让我听见你说这种话，我就告诉全校你尿裤子的事。”
汤姆脸色瞬间惨白。他上周体育课尿裤子的事，明明只有...
唐宁松开他，优雅地拍了拍手：“现在，我来接受你的道歉。”
整个校门口鸦雀无声。汤姆的嘴唇颤抖着：“对、对不起...”
“没听清。”
“对不起！”汤姆几乎是喊出来的。
唐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蒂娜夫人，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啊，哦，今天就到这里吧。”蒂娜夫人这才回过神来。
回去的路上，唐宁气呼呼地抱着手臂：“这些白痴，整天就知道学他们爹妈的蠢话。”
唐威递给她一块杏仁饼：“说得不错。不过威胁要公开人家尿裤子...”
“那是他活该！”唐宁咬了一大口饼干，“上次他还说我数学好是因为会作弊。”
轿车驶过唐人街，路过的华人商贩纷纷向车子注目。唐宁突然趴到窗边：“王叔！我要两个芝麻团子！”
......
唐威宅邸，
傍晚，
唐威的黑色马车缓缓驶入宅邸前院，车灯扫过雨后的石板路，映出一道湿漉漉的光。
唐宁趴在车窗边，嘴里还嚼着芝麻团子，含含糊糊地说：“哥，门口有人。”
唐威抬眼望去——宅邸门廊下，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正背手而立。
他穿着考究的深灰色西装，头戴圆顶礼帽，在暮色中像一道安静的影子。
车刚停稳，那人便摘下帽子，露出一张精明干练的脸。
他向前两步，微微欠身：“唐先生，久仰，我是汉克斯议员的私人秘书，威廉·辛普森。”
唐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汉克斯议员派你来的？”
“是的。”辛普森的声音很低，但咬字清晰，“议员先生托我带来问候，以及……”
他看了一眼唐宁，“一些需要私下讨论的事。”
唐宁立刻会意，拎起书包：“哥，我先去做作业！”
说完便蹦跳着进了屋。
唐威示意辛普森跟上，领着他穿过回廊，来到书房。
孙强守在门外，眼神警惕。
书房内，一缕青烟从香炉中袅袅升起。
辛普森从内袋取出一封信，火漆印章完好无损。
“议员先生遇到了麻烦，”他递过信件，
“铁路财团正在推动《外籍劳工限制法案》，一旦通过，所有未入籍的华工将被强制遣返。”
唐威拆开信，汉克斯熟悉的笔迹跃然纸上：
「唐，事态紧急。南太平洋铁路公司串联半数州议员。法案已进入二读，两周后表决。我们需要你的帮助。——H」
唐威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看着它慢慢蜷曲成灰。
“这些企业主在法庭上吃了亏，现在想从政治上报复。”他抬眼，“汉克斯需要什么？”
辛普森向前倾身，声音压得更低：
“有消息称这些州议员和太平洋铁路公司有账目往来，汉克斯需要实质性的证据。”
“最关键的一票——劳工委员会主席卡尔·施密特，他女儿在南加州大学读书，最近听说和……一位华裔学生走得很近。”
唐威挑眉：“这算是把柄？”
“在施密特眼里，比受贿严重十倍。”辛普森苦笑，“他极端反对跨种族通婚。”
窗外，最后一丝暮光消失在地平线下。唐威站起身，影子投在墙上，像一柄出鞘的刀。
“告诉汉克斯，证据三天内送到。”他走向书柜，取下一瓶威士忌，“至于那位劳工委员会主席……”
琥珀色的酒液倒入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会亲自拜访。”
......
加州首府，
萨克拉门托市，施密特宅邸。
卡尔·施密特的书房门被猛地踹开，厚重的橡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艾米丽！”他的怒吼让整个宅邸的仆人都僵在原地，“给我解释清楚！”
他手里攥着一叠照片，狠狠摔在女儿面前。照片散落在地毯上——艾米丽·施密特，这位南加大文学系的优等生，正和一个华人男学生在校园湖畔并肩而行。其中一张，两人甚至十指相扣。
艾米丽脸色苍白，但下巴却倔强地扬起：“父亲，这没什么可解释的。杨是个绅士，而且他是南加大最优秀的——”
“闭嘴！”施密特的脸涨成猪肝色，脖子上青筋暴起，“你知道那些黄皮猴子是什么货色？他们来美国就是为了污染我们的血统！”
他一把拽住女儿的手腕，粗暴地拖向楼梯：“从今天起，你不用回学校了。我已经给你办了退学手续！我再也不会允许你们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