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油条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昭示着他掉进县尊大人武昌明的出题陷阱里了。
如果不写韩注三字,那么这道题抠的严格的话就相当于是不得分。
科举考试可来不得半点虚假,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县太爷可不管你是疏忽还是不会,只要不写一律扣分。
这道题要是扣了分,那就意味着今科能过的几率不大了。
除非是县太爷开恩,当然也得看你第二题的八股文写的如何。
如果八股写的还可以,县太爷或许会取中。
至于老油条今科能否取中,也只能听天由命全交给县太爷了。
简北也是纳了个闷了,老油条这货都考了几十年了,居然还能犯下这等低级错误——审题不清。
曾几何时,简北在念书的时候,每逢考试老师都会再三叮嘱:卷子发下来先审题,一定要看清题目再作答。
老油条的粗心大意,带来的后果可是很严重滴。闹不好就只能等来年再考了。
看着老油条的惨状,简北有些于心不忍起来。
好吧,毕竟是大伯的至交好友,不管怎样都要看大伯的面子。再说了,老油条都这么惨了,自己就不要再踹上一脚了。
“莫大伯走啊,小侄请你吃一碗羊汤饱饱腹。”
老油条眼睛里泛着泪花,呆呆的立在原地,不过听到简北要请他吃羊肉汤,他抹了一把老泪,毅然决然决定赴约。
羊汤馆位于文庙不远处,走几步就到了。
二人落座后,简北要了两碗羊肉汤外加十个烧饼。
价格着实不便宜,三十文铜钱一碗,不过好在是羊汤可以随便添加,这一点倒是符合老油条的胃口。
羊汤氤氲中,老油条热泪大颗大颗的滴落碗中,或许是这货化悲愤为食量了,烧饼被他干掉一多半,加汤也是加了四五次。
就连羊汤馆的老掌柜都郁闷坏了,小本生意,熬一锅汤也不容易,老油条的肚子就像是个无底洞,吃起来没完了。
终于,在第五碗汤、第六个烧饼之后,老油条打了个饱嗝捂着肚子揉了揉:“多谢贤侄盛情款待,吾今科怕是无望了。贤侄你何时回去?到时候吾随汝一起去拜访一下汝之大伯。”
此时的老油条似乎悲伤过头感觉不到悲伤了,一脸微笑的样子哪里像是又一次不中的人?
简北也是佩服这货的心态是真好,这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估计早就寻死觅活的了。
因为这错误犯的确实低级,连题目都看不清,眼睛长裤裆里去了?
可是这货,只一顿羊汤的功夫便没事儿人似的。
好吧,不愧是久经科场的老油条!~佩服,佩服!~
简北把碗里的羊汤喝完放下碗筷道:“小侄回去还为时尚早,下面不是还有四场要考吗?
加上中间县太爷批阅试卷的三天,怎么着也得下个月了。”
老油条心中暗自纳闷,这小子吹牛也不看看天气,在考场睡了一下午要是能过猪都能飞。
“贤侄,汝不是说今科是来蹭场子混经验的吗?怎么这么有把握能过下一轮?”老油条就是老油条,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
简北也不好跟他过多解释,只是笑了笑并模仿老油条说话的口吻道:“吾来之前找人卜了一卦,说吾今科必中。”
说完,起身会账扬长而去,只留下老油条在风中凌乱。
良久老油条才半信半疑地自言自语:“这小子不会是骗人的吧?吾才不信有人能算出来科举前途。”
不过,老油条倏地心口一紧,随即拎着自己的考篮大步流星的追上简北。
与此同时他也一脸急迫的追问:“贤侄,可否告知汝在哪里卜的卦,老夫也去卜上一卜。”
额,简北心里郁闷死了:“卜卦?我卜你个大脚趾头啊!
这货怎么就听不懂好赖话呢?真是个不知变通只知道死读书的死心眼子。”
简北被这货纠缠的没招没招的,他只是随口乱说的,上哪里给他找一个算卦先生去啊。
简北无奈的道:“实不相瞒,吾自己给自己卜的卦。”
这要是一般人听出简北话里的不耐烦就明白啥意思了。
可是谁料想老油条不但一点儿都没觉悟,反而还凑过来嘿嘿一笑道:“贤侄居然会这手艺,那不若给吾卜上一卦,算一算吾今科能不能取中?”
简北恨不得一脚把老油条踹飞,怎么就遇到他这么个热粘皮了呢?
于是不胜其烦的简北没好气的道:“中,中,中,肯定中!”
......
简北和老油条回去睡大通铺暂且不说,单说一说咱们青阳县的县太爷武昌明。
这货是连夜开始阅卷,毕竟事关为府试输送人才大计,容不得他懈怠。
就连他那娇滴滴的小妾请他去房里共进晚餐他都推辞了,只是简单的吃了几口就开始批阅考生试卷。
他从三百多份试卷中凭借记忆找到林谦和那两名寒林书院学子的卷子。
说实话,他在巡视的时候便已经记下这三人考卷的笔迹了。
当他看完林谦的考卷之后,不禁拍案叫绝:“这字迹工整漂亮,八股文章做的花团锦簇,对仗严谨,结尾之处更有点睛之笔,当案首也!”
刚想到这里,他又把激动不已的心按了下来。
毕竟还有两名寒林书院学子的文章还没看,还是先不做最后的抉择为好。
于是,他又耐着性子把那两份试卷过了一遍。
结果,惊呼连连,原来这三篇文章竟然不分伯仲,在他看来那都是精妙绝伦的好八股文章。
究竟该选谁做案首呢?这有点难以抉择啊!县太爷武昌明陷入三难之境。
好吧,与其难以抉择,不如先放在一边,先批阅其他考生的试卷,说不定等明日自己就会有决断了。
于是这三张试卷,武昌明特意放在自己的抽屉里。
接下来就是紧张忙碌的批阅其他试卷,武昌明是看一张骂一句:“他娘的,这字丑如老狗,不取!”
“彼其娘之,这文章分明就是狗屁不通,辱吾之眼也!不取。”
“娘希匹,这第一题就掉进吾设下的陷阱之内,这样眼睛长裤裆里的家伙实在是没脑子之极,不取。”
武昌明骂完,刚要把卷子扔到不取卷子的堆里,可是忽然瞄了一眼第二题的八股文章。
咦?这文章写的倒是还有点意思,细看之下还算是不错的。
再看第三题的试帖诗,六个韵脚都对,而且诗的内容也都严格按照要求来写的。
嗯,武昌明点了点头,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
“抛开林谦三人的试卷不算,总算是看到一个有可取之处的试卷了。
这名考生虽然一开始就掉进自己的陷阱里,毕竟也是有情可原的,疏忽大意了而已。”
想到这里,武昌明又想起知府大人发来的公文。
他犹豫了一下,“好吧,为了给知府大人捧捧场子,这张卷子就先取了,给这个考生一个机会,且看他接下来几场考的如何,如果还是这般没脑子再黜落也不迟。”
索性,武昌明大笔一挥,写下一个大大的“取”字。
武昌明把这张试卷收了起来,他又随手拿起下一张试卷批阅,哪知道一看之下,顿时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