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北父子二人赶到青山镇的时候,黄屠户帮着联系的马车早就等候在镇子口边的岔路上。
赶车的车把式是黄屠户的老相识,毕竟都是在镇子上居住的原住民。据说车把式跟黄屠户两人是光着屁股撒尿和泥一起玩到大的老伙计。
所以,见了简家父子客气的很。
简修仁叮嘱了车把式几句,然后拿出钱递过去。车把式假模假式的推了几次,喜滋滋的收下。
“简家二郎,你放心,小彘这孩子路上我肯定会关照好的。”
简修仁谢过车把式,深情凝视着简北,上下看了几眼,似乎要把简北的身影刻进脑海里似的。
凝视良久这个朴实的庄家汉子憨憨地笑了:“早去早回,安心应考。”
老爹没有什么煽情的话,只是一句简单的叮嘱。
简北潸然泪下,好吧,父爱如山,父爱无言,儿子心领了。
父子分别,一路无话,日暮时分便赶到百里开外的青阳县城。
简北在文庙附近找了个客栈住下。
说实话每日住宿费用二十文铜钱,这价格着实有点贵的离谱。要知道寻常人撅着腚干一天也未必能赚这么多钱。
不过简北知道,目前就这行情,你不住有的是人住。
每年的这个时候各乡镇的学子来县城应考,文庙作为考场,其附近的客栈可以说是人满为患。
而且价格还要比平时贵上不少,但是仍旧是供不应求。
来的早的可以有单间住,而来晚了的只能住八人间的大通铺。
简北住的就是大通铺,八个人中有四个是中年人,还有三人则是两鬓斑白年过五十的老者,整个屋子就他一个小孩。
他们的穿着都很朴素,甚至有一个老者衣衫之上补丁摞着补丁,一看就是家境贫寒之人。
简北之前听人言有人皓首穷经一辈子都不一定考过童生试,他还有点不信。不过此时亲眼所见两鬓斑白者前来应考才不得不相信。
好吧,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世界里,这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功名利禄人皆向往之,谁不想功成名就之后衣锦还乡光耀门楣呢?
那三个老者此时早已经躺下休息,而那四个中年人似乎精力很足正在交谈。
其中一个身形消瘦颌下留着一副山羊胡的家伙上来搭话:“在下南山学子莫问,敢问小哥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仙乡何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笑着过来攀谈如若置之不理倒显得他小家子气了。
简北拱手躬身笑道:“莫大叔太客气了,实不相瞒小子乃青山镇人氏,下湾村上简下北是也。”
没想到简北话音未落,便见莫问眉毛一挑眼前顿时一亮,一副欢喜的模样道:“青山镇有吾一同窗姓简名修文,敢问小哥可认识?”
简北大感意外,没想到大伯的交际还真是挺广泛的。
还真如他所言,他的至交故友遍布青阳,每个地方都能找到吃住的地方。
“简修文乃小子大伯,没成想在此还能遇见长辈,小子有礼了。”简北赶紧躬身拱手。
另外三个中年人此刻也都过来攀谈,“原来这孩子是莫问兄故交之晚辈,那就不是外人了。”
莫问此时立刻摆出一副长者之势:“吾与汝之大伯乃至交好友,想当年我们兄弟二人联袂游历先贤圣哲之地以增其见闻学识。那时恐怕汝还尚在襁褓之中矣。”
说到这里,这货脸上同时流露出一股怀念之情,“然,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眨眼已十数年。
前阵子听闻汝之大伯考过府试,心甚慰矣。
遗憾的是吾大病数年卧病在床,未能跟上修文兄的脚步,否则我们兄弟双双考过岂不是士林一桩美谈佳话?”
我去,还真是能替自己吹嘘,连最基础的县试都没考过,还想着能考过府试,不自量力啊!
简北真想正反面一百个大嘴巴子抽醒他。
简北也是郁闷了,怪不得大伯外出游历的那些年屡试不第,而老爷子不同意他外出再稍加鞭策的严厉一些他便能考过。
之前不明就里,现在简北似有所悟。
看看大伯交下的这些朋友也不难理解了。
简北此刻也明白了大伯那没来由的自信来自哪里了,估计就是受这家伙的影响。
总是自命不凡,以为自己学识渊博,科举对他而言手拿把掐,功名利禄更是召之即来。
用一句话总结:一学就会,一考就废。
哎!~大伯有这样的朋友,要是能好就见鬼了。
简北对莫问这货的好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此刻莫问这货却来了精神,滔滔不绝的说起来:“贤侄,汝可能还不知道,当年修文兄之所以能考过县试幸得吾指点。
那一场考前他去看我,吾随手指点了修文兄一次,谁料想竟然压对了考题。故此,汝之大伯能一举而过。”
草,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既然你都押对了考题我大伯也考过了,可你为啥没考过呢?简北真想不留情面的反问他一句。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捅人家的肺管子有点太损阴德,毕竟都这么大岁数了,考了几十年县试都没过,这么说人家岂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简北只是频频点头笑而不语。
没想到这货还来劲了:“来来来,贤侄把你的四书、五经拿来让吾指点你一下,顺便给你押上一题,说不定这次你就顺顺当当的考过县试了。”
简北哪里带的书来?那么多书沉甸甸的带着费劲儿,简北就没拿。
再说了,他早就把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哪里还用的着带书?
简北微微一笑:“让莫大伯见笑了,小子未曾带书。”
话音未落,莫问以及那三个中年文士面露诧异之情。
莫问更是摇头叹息:“你怎么能不带书呢?”
这货颇有一种痛心疾首的样子,就好像简北不带书就是士兵不拿枪,屠夫不带刀一样让人不可接受。
简北为了尽快摆脱这货的纠缠,嘿嘿一笑:“我大伯说了,让我这一科就当练手了,考过考不过的都不要紧,他说反正我还年幼,以后有的是机会。权当是增加科场经验以备将来再战。”
哪知道莫问闻听此言,面露愠色继而愤怒地道:“修文兄之言实在谬以,第一次尽管肯定不中,但是也不能这么不当回事啊?
须知青春不常在,时光难倒回。
吾等圣人门徒当把握一切时机执笔立言,争取早日金榜题名为朝廷尽绵薄之力。
似你这等草草应付,实在是谬之大矣。”
啊?简北差点被这货气笑了。
尼玛,这就是一朵奇葩啊!早有这样的觉悟还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