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台的来历,在简家妯娌中是个谜团。不过当老爷子讲说之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方氏得知这方不起眼的砚台居然是御赐之物时,眼睛都往外冒着蓝光,她赶紧拉着儿子小声叮嘱:“儿子,赶紧给你爷爷要过来,就说用你的砚台跟小彘换。”
哪知道小家伙简墨浑然不在意,小声回道:“娘,你看那砚台缺了一个角丑死了。哪有舅舅送我的新砚台好看?我才不要给小彘换呢!”
气的方氏恨不得把儿子撕吧撕吧嚼碎了,可儿子不乐意要,她也不能上去抢啊!?
眼看着砚台,心里干着急没办法。
那可是皇帝老爷的御赐之物,恐怕价值不少钱咧。
不甘心的方氏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男人,哪知道简修文的目光和他一触即溃,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
李穗禾知道砚台的来历之后激动的差点跳起来,她再也不顾丈夫阻拦上前一把就接过砚台随手塞给儿子:“小彘,快拿着,这是爷爷给你的蒙学礼物。”
李穗禾把“爷爷给你的”几个字咬的很重,这可把方氏气坏了,眼睛里喷火,心里一万句小贱人骂过去。
相比大房,三房的表现则平静了多了。黄氏尽管也有点眼热那方砚台,毕竟是皇帝御赐之物,但是她知道砚台无论如何也到不了三房手里的。
试想,老爷子视若珍宝,就连平时宝贝疙瘩般的长房长孙都不给,又怎么会给三房?也怪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没给三房生个带把的。
如果自己有儿子的话,或许可以争取一下,但是现在三房就一个丫头片子,拿啥去争?争也白争。
有此觉悟,三房也就释然了。
简北看着祖父郑重庄严的样子,心中倍感亚历山大。老爷子这是把家族传承的重任交给自己了。
好吧,古人赤诚,咱也不能不当回事,总得圆老爷子一个梦吧?再说了考取功名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根本,两者并不冲突。
于是,简北双手接过砚台扯着稚气的童音道:“谢谢爷爷,孙儿一定好好读书,将来给爷爷考个状元回来。”
稚气的声音,天真的话语,惹的老爷子一阵开怀,随即欣慰地道:“好孩子,好孙子,爷爷也不敢抱太大的期望,你能像你姑父那样考取进士,爷爷就心满意足了,将来爷爷百年之后也有脸面去见我简家列祖列宗了。”
简修仁这个时候走过来递过一支毛笔,这是一只细竹为杆,牛尾毛为笔头的简易笔。
“儿子,这支笔是爹连夜给你做的,拿去上学写字。”
简家其他人都有礼物赠送,唯独大房这里静悄悄。
简修文此刻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准备。
不过却也走过来抚摸着简北稚嫩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小彘啊,大伯囊中羞涩没什么好送你的,只有一言相赠,‘圣人曰,每日三省吾身。做学问更应该如此,希望你好生领悟,将来必受用无穷。’”
我去,还能有比这更无耻的吗?
当初简墨蒙学,自己老爹老娘用省吃俭用下来的私房钱帮着购置一套崭新的衣帽鞋袜。
俗话说礼尚往来懂不懂?虽说是自家人,但是也不能只进不出吧?基本的人情脸面都不顾了,大伯如此厚颜无耻也是没谁了。
倒是八岁的简墨送了半块墨锭缓解了尴尬的氛围,不过却也引来方氏的不满。
那可是娘家哥哥从省城买回来的墨锭,闻起来一股子兰花香味,据说很值钱呢。
这熊孩子真不拿钱当钱,这么珍贵的墨说送就送了?虽说只有半块,那也应该值不少钱咧。
想到这里,方氏的手掌心不由的直发痒,她觉得不大巴掌伺候儿子一顿不行,不让他长点记性就学不会勤俭持家的道理。
好吧,这是题外话就暂且不讲。
回到房里,李穗禾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用碎布头拼接而成的新书包,把笔墨纸砚连带着蒙学的三百千放进去,郑重地给儿子背好书包。
“儿子,常言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马上就七岁了,现在也蒙了学,娘就当你是大人看了。
不管你以后是考取功名还是一事无成,都要记住要心存良善,善待家人,善待身边人,善待你自己。
或许,你还不明白娘说这些话的意思,但是你要记牢了,将来你会懂的。”
李穗禾说着从脖颈里取下一块羊脂白玉的吊坠挂在儿子脖子里,“这块玉是娘的长辈所留,现在娘把它给你。希望能保你一世平安。”
送玉保平安,虽然有点迷信,但却也是无数国人对子嗣晚辈的美好期盼。
简北使劲点点头,两世为人他岂会不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
......
孙明德开设的私塾在下湾村东头,与之上湾村仅一河之隔。河面上有一座小石桥联通两岸。
简北、简墨两兄弟手挽手走出家门直奔学堂。
说实话,这是简北第一次走出村子,下湾村就是他通往外面世界的第一站。
下湾村仅有几十户人家,富裕程度比起来上湾村多有不如,因为村中大多为茅草房篱笆院。而上湾多少也有几户砖瓦房,比如简北家的小院。
孙夫子的家是三间草堂,学堂位于草堂东侧是一座用竹子搭建起来的阁楼,阁楼下面用竹篱笆围着,孙明德的老妻则在里面养了十几只鸡。
竹子制作的楼梯踏步打扫的干干净净,学堂里面桌椅也都是竹子制成,简家兄弟到时已经有邻近的蒙学孩童到了,正在摇头晃脑的读书。
而孙夫子则手拿戒尺端坐学堂门口闭目养神。
脚步声惊动孙夫子,他眼睛微眯一眼便瞧见简墨拉着简北走过来。
简墨看到孙夫子的那一刻顿时脸上的笑容没了,仿佛是见了猫的耗子怕极了。
他心里是七上八下忐忑极了,因为他吃不准孙夫子是否还记得他把三字经解释成偷狗的杏奶奶跪砖头一事。
他记得很清楚,孙夫子当时的脸都绿了,也幸亏是在自己家里,要是在学堂一顿戒尺肯定少不了。
想着想着就来到孙夫子面前,万幸夫子睡着了,简墨蹑手蹑脚遛着墙根闪身进了学堂。
而简北则走到孙夫子面前恭恭敬敬拱手一揖到底:“学生简北见过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