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看着此刻噤若寒蝉的独眼龙，大体上也能猜到他的这个可怜的信徒心中在想什么。
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很没用，尤其在这种大事面前。
当初在看到独眼龙的第一眼，胡安就能够感知到他身上的那种破碎感。
一个喜欢把复仇挂在嘴上的胆小鬼，他为了能够吓到人从而像是海盗一样给自己加了一个眼罩，当然他也为了吓到人一直对外声称他是帮派分子。
但是实际上在黑荆棘当中的人看来，独眼龙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黑荆棘为数不多的温柔就体现在他们愿意陪着独眼龙去玩帮派游戏。
在这个混乱并且癫狂的时代当中，独眼龙收获到了另外一种不一样的爱。
胡安喜欢这个生长在夹缝当中的家伙，从文学的角度去看，这种经历坎坷的人往往都可以催生出最为璀璨的文学之花。
所以胡安对独眼龙寄予厚望，没准日后用心培养会成长为一个不错的作家。
城北的道路很明显要比南部宽阔不少，胡安走在最前面，两侧是一些摆摊的棚户区，近几日的大雨让他们的帆布受潮发出了难闻的气味，一些简陋的小摊在售卖硬面包——似乎只有用拳头才可以砸穿。
来到北部区域的中央大街，临近中午的时候，这里被市场上回来的梅斯蒂索人填满，他们穿着区别于墨西哥城原住民的米色服饰，连衣裙领口点缀的墨西哥传统花卉刺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只是这样的一种氛围很快就被荷枪实弹的胡安等人打破，几个呼吸不到这里就空出来一大块地。
再然后一个个就像是受了惊的鸟雀一样飞速回巢，头都不敢冒出来。
“谁能想到几分钟之前这里还是人声鼎沸。”
刀疤一如既往的碎嘴。
“这里帮派斗争很严重，对于他们来讲多半已经习惯了。
我看很多人的动作并不慌张，快但是不乱，多半是经历得多了。”
胡安宣布原地休整，难得有这么一大块空地腾出来给他们。
“这次德梅奇出现了吗？”
德梅奇是火头帮的头头，据说是一个心肠歹毒的家伙。
如果说梅塔夕的标签都是一种伪装，那么这个家伙都是实打实的描述。
胡安了解到的消息是这个叫做德梅奇的家伙很喜欢收集失败者的头骨，然后把这些头骨做成酒杯。
当然这个家伙也是一个好色成瘾的家伙，在火头帮的统治区域几乎看不到任何漂亮的女人。
因为但凡是漂亮的女人几乎全都成为了他的奴隶。
他不喜欢绞架，他喜欢用细长的枝条穿过两个眼窝然后吊起来。
关于德梅奇的事情三天三夜说不完，他的名字在这片区域甚至成为了一个不能提及的存在。
也许是因为德梅奇对其他区域不感兴趣，不然也轮不到黑荆棘掌管着墨西哥城的大部分区域。
提及到德梅奇，独眼龙打了一个寒颤。
“在的，这次是他亲自带头的。”
独眼龙顿了顿，随后补充道：“他就是那个杀了我全家的家伙。”
独眼龙早就想要干掉德梅奇了，只是他一直都没胆量。
这就是造就了他这种别扭性格的原因。
胡安轻轻拍了拍独眼龙的肩膀，宽慰的说道：“放心吧，卡洛斯不会亏待我们的朋友。
他的命我们会收下。”
独眼龙又是苦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胡安有点看不懂他的表情，不过也什么都没问。
修正完毕之后，众人继续上路，比起之前的气氛来讲似乎现在变得更加凝重。
又是穿过了几个棚户区，胡安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有一片开阔的场地，场地当中竖着很多木桩子，每个木桩子上都挂着好几个人，那些人的身上都纹着黑荆棘的标志。
他们正如同传闻当中那样，被一些带着荆棘的枝条穿过两个眼眶吊了起来，鲜血糊脸，根本不知道是死是活。
看到这一场面的一瞬间，胡安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起了一身。
这和那些刽子手不一样，能够这样折磨的人只能是变态。
独眼龙也被吓到了，他开始浑身颤抖起来，似乎想到了曾经小时候的阴影。
胡安冷着脸没有说话，卡洛斯的人都不用吩咐已经开始四处散开，纷纷架枪。
“所以即便是死掉这么多人，你们的梅塔夕都不出现吗？
我知道那个女人，身材火辣，算得上整个墨西哥城一等一的美女。
她平常是不是经常会伺候你们，所以才坐上了这把椅子？
现在也很简单，她以后一辈子伺候我，这件事情就算是翻篇了。”
此刻说话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传闻当中的德梅奇了。
长得一副很是猥琐的模样，一大一小的眼睛和鼻子挤在了一块，嘴巴大的出奇，蜡黄蜡黄的牙齿暴露在阳光下光是看着就反胃。
而且他的声音很是难听，就像是两块石头挤在一起，干瘪而又刺耳。
“所以还是不出现？”
德梅奇尖叫了一声，走到一个黑荆棘身边，双手抓住了带刺荆棘的两端，像是锯子一样不停地来回拉扯。
巨大的疼痛根本无法被忍住，那个黑荆棘开始不住的哀嚎，甚至他已经开始求饶，嘴巴里面吐出了所有能够被得到宽恕的词汇。
他开始称呼这位暴戾的家伙为父亲，神父还有圣主。
不断扭曲的身体加上不停往外喷射的血液让他此刻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很快在一声长长的哀嚎当中他没了声音。
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
胡安看的有些反胃。
而独眼龙此刻整个人都扭成了一团，仿佛痛的人就是他一样。
“他叫老维尔，他当时把我从家里带了出来，然后他告诉我要好好生活。”
德梅奇冷哼一声，又走到另外一个人身边，开始重复上述的操作。
“梅塔夕你就是这样对你的追随者的吗？
比起他们的命来讲，你都不愿意侍奉我？
你只需要付出你的身体就可以救他们的命。
我保证你乖乖坐在我的胯下之后，黑荆棘依旧可以统治城里面的大部分区域。
不然，黑荆棘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德梅奇这会单脚蹬住一个黑荆棘，双手拉着荆棘条仿佛要把眼眶中间的那根骨头给拉断。
这般惨烈的场面让风都带上了许多的哀嚎，所有活着的人都被眼前这一副如同发生在地狱的场面所吓到。
这真的是魔鬼。
胡安很想要一枪毙掉这个家伙，但是德梅奇似乎一直都躲在黑荆棘的人后面，这让枪法并不是很好的胡安颇为忌惮。
接下来的场面就是活生生的地狱。
德梅奇一个接着一个处刑，到后面甚至他开始挖出早就已经破裂的眼球当中咀嚼。
直到梅塔夕的声音出现，他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而此刻的德梅奇，脸上早就已经红的白的糊成了一片，活脱脱一个恶鬼。
胡安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了从场中对峙梅塔夕和德梅奇两个人身上，并没有在意身边独眼龙的处境。
独眼龙此刻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前一秒还哭哭啼啼的他一下子变得沉默万分。
他摇头的同时嘴巴里面念念有词，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过这一切的转变都没有被任何人在意。
好几天没见的梅塔夕这个时候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光是肉眼就能看到她消瘦了很多。
只不过梅塔夕出现在这里的架势，并不像是各种小说或者是电视剧当中为了帮派奉献的烂剧情，更像是来拼命一样。
“决战吧。”
梅塔夕说话了，她的嗓音沙哑无比。
看到梅塔夕出现之后，德梅奇整个人眼睛都亮了，他刮刀一般的眼神不停地上下打量着梅塔夕，下一秒就像要把她吞掉一样。
德梅奇反手也掏出了一把枪。
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对峙。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大家都没有说话，一道人影以飞快的速度划破了空气，像是闪电一样直奔德梅奇而去。
“是谁！”
胡安惊觉，转过头看去的时候发现身边早就没有了独眼龙的身影。
砰砰砰！
数道枪声响起。
胡安连忙看向场中，独眼龙身后飘起的血线被他高速的移动拉成了飘扬而起的旗帜。
枪声不停，独眼龙也没停。
他伸长了手臂，手中握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刀。
就这样在所有人惊愕的视线当中，他来到了德梅奇的面前。
啵~
一声清脆的声响，是喉管被刀切开的声音。
这声音很清脆，但是在这里却比任何一种声音都来的响亮。
又是几声枪响，独眼龙的喉咙里面发出一声怒吼，脖颈和脑门上的青筋暴起，他死死的抱住了德梅奇。
刀子在德梅奇的身上来来回回扎洞，让他们两个都成了满是破洞的水桶。
德梅奇死了。
独眼龙干的。
胡安不再等待，下令屠杀。
刀疤冲到场中一把拉回呆愣的梅塔夕。
下一秒来自卡洛斯密集的子弹直接覆盖了整座刑场。
枪声震天，他们在祭奠某位“胆怯而又懦弱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