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马拉谈不上有多么的阴间,但是却足够的不真实。
这种杂糅并且混淆感官的感受让胡安并不是很舒服。
只是在胡安的家乡有那么一句话:来都来了。
胡安鼓起勇气朝着村子当中迈步走去。
独眼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浑身颤抖,脸上的五官因为狰狞从而全部都挤在了一块,看起来总感觉下一秒会翻白眼昏过去一样。
直到走进了村庄,胡安才感觉到科马拉的奇怪。
飞扬的尘土总是夹杂着一种破败的味道,死寂和荒芜在这个村庄的废墟上滋生。
那座坍塌的教堂无声的躺在村庄的中心,即便是多么璀璨的星光照耀,胡安看到的都是永恒的灰。
“这里没有一个活人。”
独眼龙的声音颤抖,他总觉得自己来到了地狱,也许下一秒就会看到他死去多年的父母,他们会厉声质问为什么不送仇人下去见他们。
“你们不就是活人吗?”
一个声音就这样突兀出现在他们身后,胡安十分迅速的拔枪,只是他指到的人居然是普雷西。
“普雷西?”
不。
这个人不是普雷西。
他长得没有普雷西丑陋,但是眉宇之间很像。
这个“普雷西”穿着一身很怪异的服装,他的手里紧握着一根粗麻绳,麻绳的另外一端延伸的很长很长,消失在浓雾当中。
胡安这里根本看不见那头到底是什么,只是觉得应该是牵着什么东西。
枪握在手上,胡安整个人稳定了很多。
“不不不,我的名字叫做阿文迪奥。”
阿文迪奥连忙摆手,一副急于撇清和普雷西关系的样子。
“这里很久都没有来人了,外乡人,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眼前这个自称阿文迪奥的人一身灰气,整个人没有半点血色,总觉得不切实但是又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
想不通那就不用去想,胡安的性格就是这样。
“是这样的,我们来这里寻找一个人。”
“一个人?”
“门口的吊死鬼告诉我佩德罗·巴拉莫老爷在这里。
我们想来找他。”
胡安在独眼龙惊恐万分的眼神当中说出了这句话。
想也不用想,胡安就知道独眼龙的心中一定在大声的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只不过胡安就是这样。
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胡安对他手上那本狰狞到极点的左轮有着近乎盲目的崇拜。
“噢,找佩德罗·巴拉莫老爷啊。他在的,他在的。”
阿文迪奥恍然大悟,随后他十分高兴的说道:“那跟我走吧,老爷在的。请跟我走吧。”
他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就转身走路,走的时候不忘记把那根粗狂的麻绳往身上揽。
在这片浓雾当中,胡安忘记了自己走了多久,直到麻绳从原本的松弛变成了紧绷,这个变化告诉他应该是到了目的地。
再往前走出几步,胡安和独眼龙都看清楚了麻绳那头牵着的东西,是一个人。
那个人披着头发,像是一头牛,或者说应该是驴一样趴在地上,因为他不停地发出驴叫的同时在原地转圈。
阿文迪奥很是高兴的和胡安他们说,这就是佩德罗·巴拉莫老爷。
“佩德罗·巴拉莫老爷?这怎么可能。”
话刚从嘴巴里面吐出去,阿文迪奥又变成了一个老大爷。
老大爷的下巴和普雷西的下巴一模一样。
老大爷告诉胡安,他是堂佩德罗忠诚的仆人,如果说要找堂佩德罗,就请跟着他走。
胡安跟着又是走了几步,这次他们来到了一块菜地,菜地里面种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菜。
胡安刚想问这里面种的是什么,就看见那些菜齐刷刷的变换了方向,瞪着大大的眼睛看过来。
这里面并不是一颗颗菜,而是人头,一模一样的人头。
“这就是佩德罗·巴拉莫老爷。”
浓雾渐渐散去,周围出现了一大堆灰头土脸的“人”。
这群东西多多少少都长得和普雷西某个部位很像。
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走上来,她告诉胡安他们,拴在她腰间的那个人是佩德罗巴拉莫。
一个骑手告诉胡安他们,他身下的那匹人扮作的“马”就是佩德罗·巴拉莫。
一个从墓穴当中破土而出的“人”告诉他那个刻着字的人形墓碑就是佩德罗·巴拉莫。
越来越多奇怪的东西出现,指着另外一件奇怪的东西告诉胡安这就是佩德罗·巴拉莫。
村庄门口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笑声,那个吊死人高兴的说着:“是的是的,堂佩德罗·巴拉莫老爷是这里的一切,他掌管着这里,属于这里。”
胡安又一次拔出了左轮枪,他讨厌一切装神弄鬼的东西。
但是似乎村庄里面的这群“人”并没有过多理睬胡安他们,这群“人”看起来更像是在自娱自乐,又像是触发了什么固定的程序一样作着机械而又呆板的活动。
村庄里面开始唱喏的人,不,现在应该说是东西越来越多,他们开始欢呼佩德罗·巴拉莫的名讳,高歌他的功绩。
“看样子可怜的佩德罗·巴拉莫老爷死在了这里。”
独眼龙颤巍巍的啊了一声,他已经快要被吓死了。
他想不通堂胡安是怎么看出来这一切的。
“佩德罗在村庄当中暴戾无比,这个时候村民对他做的其实是他对那些村民做的。
这一切其实都是死后村民的灵魂在报复。”
独眼龙眨眨眼,所以是这个意思?
不过胡安并不打算再逗留下去,这里过于魔幻不说,他也不喜欢自己长时间暴露在危险之下。
于是胡安举起他那把有着狰狞枪管的左轮手枪对着天空放了一枪。
爆裂的枪声和火药的硝烟味一下子塞满了整个科马拉村庄,在巨大的武力威慑之下,浓雾逐渐消散而去,周围归于平静。
渐渐地,一个哭声从前方传来,胡安举着枪走过去,是普雷西。
他的五官全部都挤在一块,眼泪从那难看的猪鬃似的红毛底下小小的左眼和完全被一只大瘤遮住了的右眼里面流出来。
普雷西说不出话,所以即便是他嚎啕大哭,也只能听到支支吾吾的声音。
此时正值天边破晓,一束光不偏不倚的打在了举着枪的胡安身上。
在普雷西的视线当中,胡安在熠熠生辉。
于是,普雷西就这样大声的哭着,在胡安的视线当中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这里没有震耳欲聋的钟声,也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宗教仪式,但是就在晨曦当中,普雷西匍匐在烂泥里面,他双手捧起带着泥腥味的晨露浇灌在自己的头上。
如果说普雷西能够说话的话,胡安觉得他一定会这么说:“父,请救赎弑父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