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黄道周找到了自己问题的解决之法,就说在散衙这会的另外一条街道上,两个家丁护着一顶轿子从吏部离开。
在轿子内,一人正眉头紧锁,似乎有难解问题。
过了一会之后,就听这人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皇上这变化,真的是让人看不懂了啊!看起来要想复官,吏部这边靠不住,还是要通过曹化淳的路子,得一次觐见机会才好!”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被罢免了兵部尚书的陈新甲。
他知道兵部尚书一职没有机会之后,就又到吏部跑官,只是吏部尚书傅永淳这次不收他的钱,说局势错综复杂,等等再说。
陈新甲知道,傅永淳这是被吓到了。
当今皇帝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把东厂上下给抄家了,又把御马监掌印太监高起潜的一伙人也给抄家了,今天又传出消息,说把原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之心给抄家了。
虽然是宫里的事,皇帝怎么干都成,可不管是厂公王德化,还是高起潜,或者王之心,那可是皇帝以前的绝对心腹,谁能想到,他们三人竟然一起出事?
按理来说,司礼监、东厂和御马监没有道理会同时出事的。因为就没人有这个能耐,一口气弹劾这三人还能成功的,就算是曹化淳也不行。
然而,事实证明,这三个衙门就是一起出事了。
这让人担心,该不会是太祖皇帝真的指点了当今皇帝,唯有如此,才能解释通皇帝这魄力了吧?
但是,说实话,陈新甲自己却不是很相信。太祖皇帝要能显灵的话,不说别的,只是自己在钱方面的事情,就该被太祖皇帝建议剥皮充草了,但是结果呢,自己只是免职而已!
所以说,如今宫里会出现这个巨变,应该还是曹化淳这个老阉宦在捣鬼,他告老还乡这一年,并不是真正的告老还乡,而是蓄谋已久,所以才能一回来,宫里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那个老东西,不也一样收钱,真要是太祖皇帝显灵,怎么不收了他?
陈新甲正在想着呢,忽然,轿子一下停住,让他的身子往前一倾,打断了他的思路,顿时,他有些不满,用脚顿了顿后喝道:“怎么回事?”
这才过去多久,肯定是没有回府,该是轿夫遇到什么事情停下了。
然后,陈新甲问出话之后,轿夫并没有回答,家丁也没有回答,总之,是无视了他的话。
他原本就因为跑官遇挫,心情不好着,此时见家仆如此无礼,顿时有些怒了,当即提高了点声音,喝道:“回话!”
然而,轿子外依旧没有说话声,他正要掀开帘子看看时,帘子忽然自己掀开,然后钻进来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没说话,一把匕首却递到了他的胸口,同时低声喝道:“不得出声!”
陈新甲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这是要干什么,劫财?还是?
应该只是劫财!
他看着眼前这人,身手似乎敏捷,做这个事情似乎很从容,该是个惯犯!
如今世道不好,竟然敢打劫到兵部尚书头上了,这治安,真得该整治下了!
陈新甲发现轿子又动了起来,他便开口说道:“你……”
他倒是不慌,无非是破财消灾而已,结果没想到,才刚说出话,就见那匕首又近了一分,抵到了衣裳,顿时,他不敢再往下说了。
这个凶徒,如此果断,看来回头有点麻烦了!
陈新甲立刻开始思考,用钱,或者用官位来拉拢这些江湖人物……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轿子重新停下。
陈新甲一见,寻思着是不是可以开口沟通了,结果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然后往他头上一套,直接把他给遮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了。
“你要干什么?”陈新甲见了,不由得有点慌了,连忙问道。
“少废话,走!”那人一嘴的本地官话,非常标准,说完之后,用手抓住了陈新甲的胳膊,带他出了轿子。
陈新甲听出来了,这凶徒绝对是京师本地人,这估计是要带他去贼窝了!
他有些忐忑,一个不留神,差点跌倒,但是,那人虽然矮小,手却非常有力,稳稳地拉住了他。
陈新甲感觉自己出轿子之后,走了几步,然后是上了一辆马车。从动静上听,似乎人还不少。
过了一会之后,马车动了起来。
这是在外面?还在街上!这天怕是要黑下来了吧,街上该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巡查宵禁了,到时候喊叫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救出自己?
然而,让陈新甲失望的是,马车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到最终停下,路上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一点事情都没发生。
这一下,陈新甲纳闷了,这可是在京师,怎么可能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竟然没有碰到任何人?
他正想着呢,头套忽然被摘掉,同时,一个声音响起:“下车!”
陈新甲定睛一打量,发现自己坐的这个马车很宽大。此时天色已黑,但车内挂着一个小灯笼。那灯笼上还有几个字,不过因为位置原因看不清。
“你们知道我是谁么?”陈新甲尝试着开始沟通,看向眼前这个矮小的人,拿出了原兵部尚书的架子。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人,竟然无视了他的说话,伸手过去,拽了他的肩膀就往外拖。
“住手,住手,这成何体统……”
说话间,他就被揪下了马车,非常狼狈。
陈新甲很是恼怒,急忙整理衣冠,不过在这时,他听到了说话声。
“怎么回来这么晚,厂公都问了几次了!”
“这厮一直在六部衙门窜门,等到散衙路过偏僻处才有机会下手。”
“……”
陈新甲听得非常震惊,连衣冠都顾不得整理了,抬头一看,就见眼前的大门口,一群头戴尖帽的人,带着刀看着这边。大灯笼之下,门匾看得非常清楚:东厂!
陈新甲一见,顿时傻眼了,有点不敢相信,绑架他的竟然是东厂番子: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