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周奎显然是低估了他女儿的愤怒。
这不,意识到崇祯皇帝之前所说大明江山社稷危在旦夕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之后,周皇后回过神来,顿时冷若冰霜。
她一直盯着周奎,等到周奎说完,看到他脸上露出一点不安的表情之后,她也没有再大声说话,而是用冰冷无情地语气说道:“嘉定伯如此诉苦,本宫相信,以嘉定伯的俸禄,还有宫里历次的赏赐,确实收入不多。”
周奎听到这话,心中高兴,女儿也这样认为,那就太好了。
然而,他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对,至少女儿的语气好像有点不对!
不过,父女关系在,语气不对又如何,还能杀了他么?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正这样想着呢,就听到周皇后接下来说的话了:“嘉定伯之身份,要为其他人之表率,只是捐三百两,显然是不足以让人信服的。为了证明嘉定伯捐出三百两银子已经是竭尽所能。本宫一会便去奏请皇帝,派厂卫到嘉定伯府核实家财,然后公之于众。唯有如此,世人才不会有异议!”
周奎听到这话,一下变得目瞪口呆。
他是万万没想到,他女儿竟然会出这么一招。
这表面上说起来,他女儿还真是为他好。可是,他又怎么可能经得起厂卫上门去查!
这一招,真的是毒了!
周奎还没理由拒绝,因为按照皇后的意思,这还是为了他好,怎么拒绝?
心中衡量了一下,周奎连忙挤出笑容,对周皇后说道:“娘娘,不需要如此劳师动众了,这样,老臣就再咬咬牙,一千……五百……二十两?”
他本来想说一千两,但是发现皇后的脸色依旧没有缓和的迹象,就临时加了五百,发现还不行,就又加了二十。
结果,直到他加完了钱,周皇后的脸色依旧,他就有点绝望了。
都给这么多钱了,还不行?
于是,周奎有点破罐子破摔了,直接问道:“娘娘以为,老臣捐多少钱财比较合适,众人才不会有异议?”
周皇后对这个爹是真绝望了,竟然如此敷衍她。都说到这份上了,还只是一点点地往上加而已,真亏了她之前还说一万两的。
此时,她听到周奎的问话,便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道:“至少两万两!”
这个数字一吐出去,就见周奎一下呆住了。
回过神来,他还有点不信地确认道:“多少,老臣没听清?”
当周奎确认他女儿竟然要他捐款至少两万两时,仿佛要割他肉一般,当即哭嚎起来,似乎他女儿要逼死他这个爹一般。
要是以往,周皇后绝对会立刻改变态度,她可不敢担一个不孝的骂名。
但是,此时,她的心思却很冷,心中只有对这个亲爹的无穷厌恶。
周皇后不笨,甚至可以说很聪慧,只是参考了昨晚王承恩和方正化禀告的结果,用厂卫吓了下她爹之后,她从她爹的反应上就确定了,皇帝还真没说错,这个亲爹在外为非作歹,敛聚了不少钱财!
此时,就见周皇后站起来,缓缓走到周奎身边,居高临下俯视了下她爹之后,慢慢地蹲了下来。
周奎见到这一幕,有点愣住了,搞不清楚他女儿这是要干什么?
不过有一点,他感觉女儿身上的气势,非常冰冷无情。
为此,他都忘记说话了,傻傻地看着他女儿。
就见周皇后蹲下之后,伸头过去,凑近周奎的耳边,低声说道:“为了你亲外孙的将来,就休怪女儿公事公办了!”
语气很冷,冰冷刺骨。
大明朝要是没了,那她儿子还怎么当皇帝,她又怎么当太后?这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利益所在了。
此时,周奎听到,吓得连忙往后挪了两步,然后带着一点惊恐看着他女儿道:“你待怎样,我是你亲爹!”
不只一个人告诉过他,以他的血脉关系,至少接下来的两朝,他周家的地位都稳如泰山。
因此,此时的周奎,心中多少还有点依仗。
就见周皇后缓缓站起来,俯视周奎,冷冷地低声说道:“嘉靖朝张皇后为太后家人不法事求情而被废后,本宫当引以为鉴,该主动向陛下禀告当朝国丈不法之事,奏请厂卫核实,如真有不法之事,绝不偏袒!”
说到这里,她转身走回座位去,同时还有冰冷的话传到周奎耳朵里:“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女儿当以国家大义为先!”
周奎听得目瞪口呆,直接傻在那里了!
你说他傻么?
都能当算命先生忽悠人的,他绝对不傻。他之所以能干出那么多蠢事,完全是因为,他认为,女儿是皇后,外孙是太子,这是天大的靠山,没人能奈何他。
如今,他女儿,当今皇后的这番话,直接把他的最大依仗给撤了。
他也清楚,他女儿这么做,甚至丝毫不影响他女儿贤后的名声。
九莲菩萨当年,可也有对李家做不法之事训斥过的。
这一刻,他是真相信,他女儿说的事情,是真能做得出来的。
没有意外,周奎怂了。
于是,他连忙冲他女儿背影喊道:“娘娘,皇后娘娘,老臣愿捐,愿捐两万两!”
说到两万两的时候,他虽然心如刀割,却也还是忍了。
周皇后听到他这话,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直走到座位坐下,然后依旧冷若冰霜地盯着周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四万两!”
周奎一听,犹如被人踩了尾巴,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道:“什么,不是说了两万两么?”
周皇后的语气很冷,冷冷地回答道:“八万两!”
周奎见自己争辨一下,这个该死的女儿就成倍往上要价,他气得浑身发抖,但是,他又不敢再争辩了。
可是,就这么认了八万两,那真是要他的命了!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各种念头,想着用什么法子来应对?
一时之间,殿内安静下来,静得连枚针掉地上都能听得清楚。
可以明显看到,周奎额头的汗,汇聚成溪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