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驴日的丘八,是他娘的瞎了么……”
王二一边骂一边垫着脚,努力向那条在雨幕中缓慢挪动的巨大“火龙”望去。
不远处的泥泞官道上,王卷之正高举着腰牌,一遍又一遍地对着身边经过的一队队兵卒高喊:
“某乃夜不收!有紧急军情求见孙督师!”
只是这呼喊并没有人应答,这些兵卒的眼神甚至都没在王卷之身上停留,一个个麻木的从他的身侧默然地走过,仿佛他只是路边一块多余的石头。
整个庞大的军阵在泥泞中缓慢挪动,沉默得压抑,麻木得令人窒息。
被无视的王卷之张了张嘴,皱眉看向某个百户或者把总的人,连忙冲上前,几乎迎着队伍的头排,高举腰牌嘶喊:
“官长!我是督师麾下夜不收总旗!有紧急军情要面陈督师大人……”
他虽喊得声嘶力竭,但那百户却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王卷之便绕了过去。
王卷之见状,赶忙拦在百户身前:
“官长!我有要紧……”
话未说完那百户脸上瞬间涌现出嫌恶的表情:
“滚!给老子滚!拿个破牌子,背个不知是人是鬼的玩意儿也敢冲撞军阵?误了行程老子砍了你,再敢聒噪,老子就把你当细作抓了祭旗,滚——!”
唾沫星子混着雨水喷了王卷之一脸,百户身后的兵卒更是投来鄙夷和厌烦的目光。
随着军官的喝骂,队伍稍稍改变方向,像躲避瘟疫般粗暴地将王卷之和背上的阿哈挤开。
王卷之被挤得一个趔趄,倒退几步才站稳,看着眼前这支死气沉沉的洪流不知在想什么。
阿哈的身体在他背上微微颤抖起来,不知是疼的还是有什么别的感受。
站在破庙顶上的王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叹了一声:
“驴日的……何必呢!”
话音刚落,老营兵便见王卷之突然解开阿哈将其放下,弯腰又对那鞑子俘虏说了句什么。
王二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一个让他头皮发麻的念头瞬间炸开:
“沃日!这驴日的该不会……”
话到一半,王卷之已然旋身抽出苗刀,目标直指刚才喝骂他的那个百户!
“拦住他!”
那百户陡然色变,仓促间只来得及嘶声狂吼,下意识想要拔刀。
刀光一闪,“啪!”地一声脆响,刀身拍在那百户拔刀的手腕。
“啊!”
百户手腕剧痛,腰刀“哐当”一声脱手踉跄后退。
紧跟着,王卷之扣住百户腰间束甲的皮带!
腰胯猛沉,肩背发力!
“走!”
一声低喝,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
那百户只觉天旋地转间,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抡起,“噗嗤”一声砸进了泥坑。
“保护大人!”
“敌袭!!”
周遭的士兵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炸了锅,阵型瞬间大乱!
王卷之根本不恋战,刀光一转,荡开两支刺来的长枪。
瞅准前方一驾刚被士兵们合力推出泥坑的辎重大车,拖刀直扑过去!
“快……快拦住他!”
守车的军需官骇得大叫,抽出短刀欲刺,王卷之手腕一翻,苗刀在军需官持刀的手腕上一压一挑,那短刀便“嗖”地一声打着旋儿飞了出去。
不等军需官反应,王卷之合身撞入其怀中,一个漂亮的沾衣十八跌瞬间用出。
“起!”
军需官略显肥胖的身体惊呼着被王卷之整个掀翻,背脊结结实实的砸在满载粮袋的大车之上,震得整车剧烈摇晃。
附近麻木的兵卒只见一个疯子般的人影在人群里闪展腾挪。
摔一个撞开一个,又绊倒一个,力道刚猛,快如鬼魅!
每一次出手刁钻狠辣却又偏偏避开要害,仿佛只是为了制造更大的混乱和恐慌!
“莫乱……莫乱!赶紧结阵!给老子……”
狼狈爬起的百户话音未落,王卷之已如旋风般在人群中又扫倒两人。
接着就见他调转方向,作势要扑刚刚赶到的友军!
这下如同火苗掉进了干柴堆,恐慌瞬间传染!
“快走快走!”
“疯子!疯子杀来了!”
“让开!让开!别挡道!”
“操!哪个王八蛋推老子!”
哭喊声、咒骂声、互相推搡踩踏声骤然爆发,人群彻底失控,如同被泼了热油的蚁群般炸了窝!
“嘚嘚嘚……嘚嘚嘚……”
就在这彻底失控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大军后方的疾驰而来!
王卷之皱眉望向这些不速之客,数百骑手个个身形剽悍,坐骑皆是肩高体壮的良驹。
这些人身披统一的精良锁子甲,外罩深色棉甲,鞍鞯旁挂着强弓劲弩,佩着马槊,装备之精良,气势之剽悍,与周围那些破衣烂衫的营兵形成了天壤之别!
这些人怕是某个总兵或者将官麾下最核心的私兵精锐,亲军家丁!
为首一名身着山文甲,头带红缨盔的将官大手一挥:
“各队官约束本部,原地待命,擅动者斩!”
命令一下,这百余骑瞬间分成数队,冲入混乱最甚处,手中马鞭毫不留情地抽向那些仍在推搡的士兵,厉声呵斥着驱赶他们归队。
更有数骑直接冲向那些试图趁乱抢夺辎重或逃跑的溃兵,马刀出鞘半寸,寒光闪烁,瞬间将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彻底掐灭!
混乱在绝对武力的威慑和高效弹压下,迅速冷却。
那红缨军官亲自带领数十骑,径直冲向在泥泞中持刀而立,周围数丈却无人敢近的王卷之!
铁蹄溅起浑浊水花中数十骑瞬间散开,将王卷之牢牢围在中心!
红缨军官勒住战马俯视着浑身泥泞却依旧挺直脊梁的“狂徒”。
王卷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迎着军官审视的目光高举腰牌:
“某乃夜不收总旗王卷之,有十万火急之紧要军情,需即刻面陈督师大人,南阳方向,阿济格五千镶白旗精骑已至,欲趁我军与闯贼决战之际,坐收渔利,此乃生死存亡之机,请将军速速引见!”
那将官闻言面色一沉,猛地一勒缰绳,战马希律律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
“将此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