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咂咂嘴,品咂着嘴里莲子羹甜丝丝的味道,然后道。
“问题就在于这次出面求抚的流贼贼首是宗室。”
“虽因此不用担心这支流贼降而复叛,但朝廷若招抚于他,这也就相当于是给了宗室兵权,于朝廷而言,恐非幸事。”
周皇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陛下所言有理,既然如此,那拒绝招抚就是。”
崇祯摇摇头。
“不能拒绝。”
“宗室于战乱中陷于贼手,在掌权之后,第一时间选择归降朝廷,为朝廷效力,拳拳之心,天日昭昭。”
“朕若拒绝招抚,那岂不是逼反宗室?”
“这让天下人如何看朕?”
招抚,会给宗室兵权!
拒绝招抚,那就是逼反宗室!
再加上崇祯还有点死要面子,如今的他可谓相当纠结。
所以,拿不定主意的崇祯,这才下令召集内阁众人,以及兵部尚书议事。
崇祯喝完莲子羹,周皇后盈盈下拜,然后告退。
在周皇后告退后,崇祯坐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很快,王承恩去而复返,在他身后,内阁首辅周延儒,大学士陈演,蒋德璟,兵部尚书张国维等人鱼贯而入。
“臣等参见陛下!”
众人来到崇祯面前,齐齐行礼。
崇祯睁开眼睛,微微颔首道。
“诸位卿家免礼。”
“朕深夜召集诸位卿家议事,是有一件要紧事需同诸位卿家商议。”
说话间,崇祯命王承恩将周王的奏书交给面前众大臣一一传阅。
很快,众人便都看了一遍。
最擅长揣摩圣意的周延儒看完奏书,表情若有所思。
他有些明白崇祯为何召他们前来议事了!
“诸位卿家都说说吧,朝廷是否要招抚这个小袁营?”
崇祯话音落下,空气中顿时一阵沉默。
片刻之后,周延儒开口道。
“启奏陛下,微臣以为朝廷应该招降小袁营。”
“那朱肃淮毕竟是宗室,还主动求抚,朝廷这边若是拒绝,恐惹天下非议。”
崇祯点点头,但一旁的陈演却是道。
“陛下,微臣以为不妥。”
“让宗室领兵,国朝尚未有此先例,若是今日朝廷开此先例,今后各地藩王恐生出不该有的小心思。”
陈演和周延儒素来不对付,既然周延儒同意,那他自然会提出反对意见。
一旁的张国维忽然开口道。
“陈大人此言差矣,这小袁营的情况特殊,其他藩王无法复刻。”
“再者说了,这朱肃淮也不过只是一个奉国中尉,汝阳王一脉更是早已除国,即便给他兵权,他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张国维和周延儒虽然关系也不算密切,但他却以为此时的朝廷不应该拒绝招抚小袁营。
怎么说呢,徐州那边刚刚才传回来一份奏报,小袁营在徐州大败临淮总兵刘良佐部。
这便说明,小袁营的战斗力是不差的。
朝廷若能将其招抚,便可凭空得一镇精兵。
不管是调其去御虏,还是平贼,对张国维这个兵部尚书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蒋德璟沉思片刻,也是开口道。
“陛下,微臣附议。”
“如今我大明在中原和湖广方向战况紧张,急需生力军补充战损,既然小袁营主动求抚,那就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崇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是仍有疑虑。
他对朱肃淮宗室的身份很是猜忌!
就在这时候,周延儒再次开口。
“陛下,自万历年间起,朝中便放松了对宗室的限制,只要宗室子弟愿意放弃宗室身份,便可科举做官。”
“这些年来,也未曾出过什么乱子。”
“既然如此,那此次朝中招抚小袁营,不妨效此旧例。”
“陛下可先以朱肃淮从贼为由,将其开除宗籍,然后再下旨法外开恩招抚小袁营。”
“如此一来,朝廷既可平白得一镇精兵,用于御虏平寇,也不用担忧宗室领兵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可谓一举两得!”
崇祯闻言,当即眼神一亮,周延儒的法子,确实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周卿所言有理。”
“那周卿以为朝廷招抚那小袁营之后,该将他们用在哪里?”
崇祯继续询问。
周延儒思索一阵,然后将目光看向兵部尚书张国维。
“陛下,老臣不擅军事,此事还当征询张本兵的意见。”
张国维闻言,站出来道。
“启奏陛下,如今我大明的用兵之处,主要为两个方向。”
“一为平贼,二为御虏!”
“自开封之战后,闯贼李自成率百万之众南下,进逼南阳,剑指襄阳;而献贼则是盘踞黄州,威胁武昌。”
“如今之湖广局势可谓危若累卵!”
“而湖广乃我大明之粮仓,若被闯献二贼攻取湖广,则朝廷漕运恐将再难以维持,贼势也将再不可治。”
如今的天下,早已不是苏湖熟天下足,而是湖广熟天下足,作为大明最重要的大粮仓,湖广对大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另一方面,自从十月初建奴自黄崖口入关,洗掠直隶山东,各地州府均是损失惨重,被掠去的百姓牲畜数以十万计,财产损失不可计数。”
“若不能将入关建奴尽快驱逐出关,后果不堪设想。”
崇祯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追问。
“那卿家以为该将小袁营调去平贼还是御虏?”
张国维闻言,顿时沉默。
不敢回答崇祯提出的送命题!
如果他说调小袁营去御虏,湖广那边如果出了事,他张国维铁定背锅。
可他要是说平贼,万一入关的建奴再打破一座大城,那他老张还是得被治罪。
张国维现在是真的不敢说话!
他的前任陈新甲的血还没干呢!
老陈当初是怎么死的?
明面上是因为他私下和建奴议和,被皇帝给杀了。
可实际上呢?
同建奴议和之事,皇帝其实是默许了的。
陈新甲从始至终所贯彻的都是皇帝的意志。
只是,崇祯这人有点死要面子,在议和之事败露后,他是一点锅不沾。
非但不帮给他办事的老陈脱罪,甚至还把锅都甩给了老陈,杀老陈灭口。
这一下,算是让朝野上下都寒透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