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清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先生,敌暗我明,硬拼并非上策。宋墨痴等人,无非是想用谣言和骚扰,逼我们就范,或是让我们自乱阵脚。杨参军那里,则是想借‘监管’之名,行打压之实。依我之见,我们当双管齐下。”
“哦?愿闻其详。”
“其一,针对谣言,我们当主动出击,澄清事实。可以邀请洪州城内德高望重的宿儒名士、以及那些真正购买过‘新华’书籍的学子百姓,召开一场‘新华书籍品鉴会’,当众展示我们书籍的质量,驳斥那些不实之词。甚至可以当场进行活字排版印刷演示,让他们亲眼见证此术之神奇与高效,谣言自会不攻而破。”
“其二,针对原料断供和工匠被胁迫之事,我们一方面要设法从外地调集原料,解燃眉之急;另一方面,则要擒贼先擒王。那宋墨痴既然是始作俑者,我们便要找到他的痛处,给他以致命一击!”阎清瑜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听闻,这宋墨痴的‘墨香书铺’,虽是洪州老字号,但其近年来的经营,却也并非全然干净。他私下里刊印盗版书籍,偷税漏税之事,亦有不少传闻。若能拿到实证……”
陆川眼睛一亮:“清瑜此计大妙!釜底抽薪,打蛇打七寸!宋墨痴想用盘外招对付我们,我们就用他最怕的《唐律》来对付他!”
他当即拍板:“好!就这么办!品鉴会之事,由我与清瑜、杜公子负责筹办,务必邀请到足够分量的名流贤达。大牙、二瘦,你们发动所有关系,给我去查那宋墨痴的老底!他不是自诩洪州文脉的守护者吗?我倒要看看,他这守护者的画皮之下,究竟藏着多少龌龊!”
一场围绕着“新华书肆”生死存亡的反击战,再次打响。而这一次,陆川不仅要守护自己的心血,更要守护那刚刚在洪州点燃的,属于平民的文化星火!他知道,这不仅是一场商业的较量,更是一场新旧思想、革新与保守的对决!
紧张的氛围再次笼罩洪州,一场“品鉴会”能否扭转乾坤?宋墨痴的“七寸”又能否被精准拿捏?
阎清瑜清澈的眸子中掠过一丝寒意,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谣言止于智者,但更止于事实。他们既然要从根子上毁我们,我们便要从根子上,建立起他们无法撼动的基石。”
陆川赞许地点了点头:“清瑜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说吧,你的计策是什么?”
阎清瑜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明镜堂”外那条略显冷清的巷子,仿佛在看一盘更大的棋局:“要破此局,需行两步。第一步,名曰‘固本清源’;第二步,则是‘釜底抽薪’,让他们自食其果!”
第一步:固本清源——《三国》预售与桑皮契约
“何为固本清源?”杜子腾不解地问。
阎清瑜回眸一笑,光彩照人:“他们的谣言,无非是说我等书籍粗劣,牟取暴利。那我们就推出一部让他们所有人都无法辩驳的旷世奇书,并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将其与洪州百姓的利益,牢牢捆绑在一起!”
她看向陆川,眼中满是信赖与期待:“先生腹稿中的那部《三国演义》,是时候让它惊艳天下了。只是,我们不直接售卖。”
“不直接售卖?”众人皆是一愣。
“正是。”陆川接过话头,将他与阎清瑜早已商议成熟的计策娓娓道来:“我们要开大唐之先河,行‘预售制’!我将亲自撰写《三国演义》的前十回,雕版印制成精美的‘试读卷’,在‘新华书肆’内供人免费阅览。同时,我们将宣布,《三国演义》全书预计分十二册,在未来一年内陆续刊印。凡欲购全书者,可预先缴纳定金,获得一张由‘新华书肆’与‘明镜堂’联合签发的‘购书凭证’!”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设计好的凭证样本。那凭证用的是上好的“明镜纸”,由阎清瑜亲笔绘制了淡雅的竹纹边框,上面不仅注明了凭证的编号、持有人的姓名,更用醒目的朱砂印盖上了“新华书肆”和“明镜堂”的联名印章。
“此凭证,一式两份,一份由购书人持有,一份在我书肆存根。凭此证,不仅能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购得全套《三国演义》,更能凭编号享受优先取书,甚至参加日后由我主持的《三国》讲座与笔会!前一百名预购者,我还将亲笔签名题赠!”
此言一出,萧子敬等人顿时明白了其中奥妙!
“先生高明!”刘夫子抚掌赞道:“此举有三重妙处!其一,预收定金,可解我等眼下资金之困,应对原料封锁。其二,以《三国》之旷世奇才,引万众期待,谣言不攻自破。其三,这‘购书凭证’本身,便是一种信誉的象征,将万千读者与我等紧密相连,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同盟!”
“这还只是‘固本’。”陆川笑道,“至于‘清源’,则是要彻底解决我们的原料问题。宋墨痴能封锁城内商户,难道还能封锁住城外万千农户吗?”
他转向李大牙和张二瘦:“大牙,二瘦,你们立刻去办一件事。以‘明镜纸坊’的名义,向洪州城外的所有农户和村落发布‘桑皮契约’。言明,凡愿与我纸坊合作者,只需在春季缴纳少量押金,便可签订契约。待到秋收之后,我纸坊将以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敞开收购他们手中的桑皮、稻草、破渔网!有多少,收多少!押金当场退还,绝不拖欠!”
“这……”李大牙挠头,“先生,咱们给的价高,百姓自然愿意。可这春季就签约收款,不是把钱先给他们了吗?万一他们秋后不卖给咱们怎么办?”
“这便是‘契约’的效力了。”陆川解释道:“契约之上,有我‘明镜堂’的印信,便具备了律法效力。若有人违约,‘明镜堂’便可凭此契约为其‘免费’打一场官司。但我相信,洪州的百姓是淳朴的,我们以诚待人,以利惠人,他们又岂会背信弃义?此举,不仅能获得稳定而廉价的原料,更能将万千农户的利益,与我‘明镜纸坊’捆绑在一起。‘墨香行会’再想封锁,便是与全洪州的农人为敌!”
“金融”二字,虽未出口,但其内核——预售、众筹、期货、契约,已在这小小的“明镜堂”内,展现出其无与伦比的力量。
“新华书肆”开业的盛况,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墨香行会”会长宋墨痴的脸上。他意识到,王子安和他那骇人听闻的“活字印刷术”,绝非虚张声势,而是足以颠覆整个行业的洪水猛兽。
“不能再等了!”宋墨痴在行会的秘密集会上,将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桌上,茶水四溅,“必须在他站稳脚跟之前,斩断他的根基!”
他的毒计,阴险而直接——釜底抽薪。
“墨香行会”凭借数百年来在洪州城建立的网络,向所有与纸张相关的原料商户发出了最后通牒:城南的桑皮贩子、城西收破布烂网的牙行、乃至码头上供应稻草麦秆的船家,谁敢再卖一分一毫的原料给“明镜纸坊”,谁就是与整个“墨香行会”为敌。行会将联合所有书铺,断绝其一切生意往来,让其在洪州城内无法立足!
这道封杀令,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迅速笼罩了整个洪州。
起初,张二瘦并未察觉。
但三日后,当他拿着充裕的铜钱,信心满满地去采买下一批桑皮时,却吃了闭门羹。
“二瘦兄弟,不是哥哥不帮你,”往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桑皮贩子老王,此刻却满脸为难,压低声音道:“宋会长发话了,谁敢给你供货,就砸谁的饭碗。我……我这一家老小,可都指着这点生意过活啊!”
张二瘦一连跑了七八家商户,得到的都是同样无奈的回答。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火急火燎地赶回“明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