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喊杀声隔着三条街都能听见。赵无烬带着赵家护卫赶到时，城头已经乱成一团。
暗红色的雾气笼罩着城墙，使得火把的光亮只能照出几步远，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身影和闪烁的兵器寒光。
“上城墙！”赵无烬一声令下，赵瞳立刻带着护卫们冲上阶梯。
赵无烬紧随其后，刚踏上城墙，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伤者和尸体，有城卫军的，也有各大家族的。
最触目惊心的是几具已经变成灰白色的干尸，仿佛全身血液被抽干了一般——这是高等诡兽的杰作。
“左边缺口！快补上！”
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大喊着，他的半边脸已经异化成岩石质地，此刻却布满裂纹。
赵无烬顺着指引看去，只见城墙左侧一段女墙已经坍塌，五六只形似巨狼的诡兽正从缺口涌入。
这些诡兽比他在城外遇到的更加完整，甲壳上的红黑纹路形成了某种规律的图案，像是古老的符文。
赵瞳带着护卫们冲了上去，四条手臂挥舞成一片刀光。
赵无烬则留在相对安全的区域观察战况。
在众人面前，他必须维持“毫无异变的废物大少爷“形象，不能轻易暴露实力。
“赵大少爷还是退到安全处为好。”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无烬转身，看到一名华服青年带着几个家丁走来。
青年脸上覆盖着细密的鳞片，在火光下泛着青光——这是“鳞甲观想”小成的标志。
“原来是李公子。”
赵无烬淡淡回应。李家是太安城第二大族，一直对赵家的地位虎视眈眈。
李公子瞥了眼赵无烬毫无异变的外表，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这种场合，还是交给我们这些有实力的人吧。你说是不是，柳仙子？”
赵无烬这才注意到，李公子身后站着一名女子。
这女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身素白长裙，在血腥混乱的城墙上显得格格不入。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外表完全正常，没有任何异变迹象，唯有额头中央有一个银色的复杂纹饰，在火光下微微发亮。
“这位是...”赵无烬眯起眼睛。
“州府巡察使柳青璃柳仙子。”
李公子得意地介绍，“专程来协助我们应对诡兽潮的。柳仙子可是完成了'清心观想'的高阶修士，实力深不可测。”
赵无烬微微颔首，心中却升起一丝警惕。
这柳青璃外表完全正常，却能得到“高阶修士”的评价，要么有特殊之处，要么...有问题。
“赵公子不必多礼。”
柳青璃声音清冷，目光甚至没有在赵无烬身上停留，而是越过他，专注地观察着城墙上的战斗，“听闻赵家以商业闻名，没想到也会派人参战。”
话语中暗含的轻视不言而喻。
赵无烬不以为意，反而借机打量这位“柳仙子”。
她确实美得惊人，但那种美冰冷得不似真人，更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
更奇怪的是，她对眼前的惨烈战况完全无动于衷，只是偶尔在手中的玉简上记录什么。
“柳仙子见多识广，可知这些诡兽为何突然攻城？”赵无烬试探着问道。
柳青璃这才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漠得像在看一件物品：“自然规律罢了。诡兽潮每隔几十年就会发生一次，如同春夏秋冬更替。”
就在这时，城墙另一侧传来一阵惨叫。三只体型格外庞大的诡兽突破了防线，正撕咬着几名守军。
赵无烬注意到，这三只诡兽的甲壳上，红纹已经占据了八成以上，几乎看不到黑色。
“不好！是接近成熟体的血纹诡兽！”李公子脸色大变，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柳青璃却眼睛一亮，迅速在玉简上记录起来，甚至向前走了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她对那些濒死士兵的惨叫充耳不闻，眼中只有对诡兽的专注观察。
这一幕让赵无烬心头一震。
这哪是什么援军？分明是个冷血的观察者！
她记录诡兽战斗表现的样子，就像农人查看庄稼长势一般平常。
“柳仙子不打算出手吗？”赵无烬忍不住问道。
柳青璃头也不抬：“时候未到。”
正当赵无烬想再问些什么，城墙上的诡兽群突然停止了攻击。
它们像是接收到某种信号，齐刷刷地转向城外，然后如潮水般退去，转眼就消失在红雾中。
“撤退了？”李公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青璃收起玉简，转身欲走。
赵无烬敏锐地注意到，她临走前看了眼城墙上的尸体，嘴角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
“多亏柳仙子坐镇，诡兽才闻风而逃！”李公子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柳仙子远道而来，不如到我们李府歇息？李家已备好上等客房...”
柳青璃冷淡地打断他：“不必。我住驿馆即可。”
说完，她径直离去，对周围其他家族子弟的奉承充耳不闻。
赵无烬注视着柳青璃的背影，眉头紧锁。
在所有人都对诡兽撤退欢欣鼓舞时，只有他察觉到了异常。
“大少爷，我们的人伤了七个，死了两个。”
赵瞳走过来汇报，打断了赵无烬的思绪，“诡兽这次比城外遇到的强多了。”
赵无烬点点头：“先带伤员回府。另外...”
他压低声音，“派人盯着那个柳青璃，但不要打草惊蛇。”
回府路上，赵无烬一直在思考今晚的见闻。
柳青璃的异常行为，诡兽有组织的进攻和撤退，还有她说的“时候未到”...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性：这场诡兽潮，可能不是自然现象，而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而那个额头有银纹的女子，很可能就是知情者，甚至...参与者。
“大少爷，您在想什么？”
幽荧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她不知何时已经跟在了队伍后面。
赵无烬斟酌了一下词句：“幽荧，你听说过'清心观想'吗？”
幽荧的第三只眼微微睁开：“是一种罕见的观想法门，修炼者能保持完全人形，但精神力量会大幅提升。据说修到高深处，能直接攻击他人神魂。”
“修炼者外表会完全正常？”
“是的。不过...”
幽荧犹豫了一下，“清心观想需要特殊天赋，百万人中未必有一人适合修炼。大少爷为何突然问这个？”
赵无烬没有正面回答：“州府来了个巡察使，修炼的就是清心观想。”
幽荧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她...长什么样子？”
“外表完全正常，额头有个银色纹饰。”赵无烬仔细观察幽荧的反应，“叫柳青璃。”
听到这个名字，幽荧的第三只眼猛然收缩，紫色瞳孔缩成针尖大小：“银月纹...大少爷，千万不要接近她！”
“你认识她？”赵无烬眯起眼睛。
幽荧似乎意识到失言，连忙摇头：“不...只是听说过。州府的巡察使都是大人物，我们这种下人...”
赵无烬知道她在撒谎，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回到赵府，他立刻闭关检查今天的收获。
盘坐在练功室内，赵无烬内视脑海中的景象。
那个灰雾人影比昨天又清晰了几分，已经能看出是个盘坐的男子轮廓，与他本人有几分相似，只是呈现出雾化状态。
无论赵无烬如何尝试，灰雾人影都毫无反应，仿佛只是一幅静止的画面。
“奇怪...”赵无烬喃喃自语。
随着转轮的增强，这个人影越来越清晰，却始终无法沟通，就像一面映照他自己的雾镜。
“柳青璃...银月纹...”
赵无烬思索着这两者可能的联系。
忽然，他想起在城墙上看到的一幕——那些高阶诡兽甲壳上的红纹，与得至镇守府碎片上的花纹何其相似！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在脑海：这些碎片会不会是来自某种高阶诡兽？而柳青璃额头上的银月纹，会不会是另一种形式的...诡兽印记？
这个想法让赵无烬不寒而栗。
如果连州府派来的巡察使都与诡兽有关，那么太安城还有希望吗？
窗外，红雾更加浓稠了，如同一片血海，随时可能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