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赤霄城西门，守军正在打盹。
赵无烬驾着马车缓缓驶出城门，车轮特意裹了粗麻布，碾过青石路面只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车帘紧闭的车厢内，柳青璃三人气息微弱，但赵无烬知道这些魔宗精英肯定还藏着保命手段——就像他也没透露影子能吞噬幽冥生物一样。
“奇怪...”
他轻扯缰绳，目光扫过空旷的官道。按照王胖子的警告，幽冥追兵应该早就出现了。
可此刻除了晨雾，城外一片寂静。
马车驶上通往北方的官道。这条路会绕行三百里后转向东，最终抵达万丈渊渡口。
赵无烬刻意让马匹保持普通商队的速度，以免引起怀疑。
魔宗对人口流动管制极严，每个驿站都有检测修士的阵法，反倒是这种最原始的马车最难追踪。
“有动静吗？”车厢里传来柳青璃虚弱的声音。
赵无烬摇头，随即意识到她看不见：“没有。太安静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别说幽冥追兵，连只野兔都没见到。
官道两侧的农田里，早该有农夫忙碌的身影，可现在连声犬吠都没有。
当太阳完全升起时，赵无烬终于发现了异常——右侧百丈外的荒原上，有一片灰雾始终与马车保持平行移动。
那不是自然形成的雾气，边缘过于整齐，且始终维持着完全相同的距离。
“找到了。”他低声警告，同时将一缕灰烬之力注入青铜断剑。剑身微微发烫，断口处的肉芽组织开始分泌出青铜色液体，缓缓修复着残缺的剑锋。
车厢帘子掀起一角，莫长离的独眼扫过那片灰雾：“幽冥哨兵...它们在等什么？”
正说着，灰雾突然分出一缕，如触须般试探性地伸向官道。
赵无烬正要催动血煞真功，脚下的影子却先动了——它如饿狼扑食般窜出，一口“咬住”那缕灰雾，贪婪地吞咽起来。吞噬完成后，影子边缘的灰绿纹路明显加深了几分。
“你的影子...”阮轻舞的声音带着惊恐，“它在吸收幽冥之气！”
赵无烬没有解释。此刻更值得关注的是被吞噬的灰雾——那分明是某种侦察手段。
现在对方应该已经察觉到影子的特殊之处了。
果然，远处的灰雾突然剧烈翻腾起来，隐约形成一个人形轮廓。那轮廓抬起“手臂”，指向马车方向，然后...消散了。
“什么意思？”莫长离握紧骨匕，“它们放弃了？”
柳青璃咳嗽着撑起身子：“不...是在标记我们。幽冥领主能感应到被标记的猎物，无论逃到哪里...”
赵无烬突然勒住缰绳。前方的官道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看装束是某个小商队的护卫和车夫。
尸体没有明显外伤，但每张脸都凝固着诡异的微笑，与饕餮山庄的受害者如出一辙。
“饕餮老人的手笔。”他跳下马车检查，“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
这意味着除了幽冥追兵，还有另一个恐怖存在也在附近。赵无烬突然明白为何灰雾没有靠近——它们在忌惮饕餮老人！
“上车！我们改道！”他果断调转马头，“走老猎户说的那条山径。”
马车偏离官道，驶入崎岖的山路。这里树木茂密，阳光只能零星地照进来。
赵无烬注意到，在阴影处，他的影子变得异常活跃，时而扩张时而收缩，像是在与什么无形之物交流。
正午时分，他们抵达一处山涧。溪水清澈见底，赵无烬让马匹饮水休息，自己则站在高处警戒。从这里已经能看到远方地平线上的一道“黑线”——那就是分割魔宗与大虞的万丈渊。
“明天日落前能到渡口。”他回到马车旁，递给柳青璃一个水囊，“你们魔宗的人在那里也有布置？”
柳青璃小啜一口，银纹面具已经取下，露出苍白如纸的脸：“渡口由'黑水卫'把守，是魔宗的附庸。他们不限制凡人和普通修士，但像我们这种被幽冥标记的修士，他们不会让我们过去，我们得另想办法过渊。”
赵无烬正要追问，胸口突然一阵灼痛。
转轮印记发烫，脑海中灰雾人影剧烈震动，指向万丈渊方向。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灰烬之力自行运转起来，在经脉中形成防御态势。
“怎么了？”莫长离警觉地环顾四周。
赵无烬摇头，取出青铜断剑。剑身正在高频震动，断口处新生的部分泛着青铜光泽，上面浮现出细密的螺旋纹路——与赵金宝钥匙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有东西在靠近...”阮轻舞残缺的脖颈突然伸长，像蛇一样昂起，“不是幽冥生物，是...”
她话未说完，整辆马车突然离地三尺！拉车的马匹惊恐嘶鸣，四蹄在空中徒劳地踢蹬。
赵无烬瞬间爆发血煞真功，六层修为形成的血色气浪将车厢护在其中。
“嘻嘻嘻...”
孩童般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溪水停止流动，树叶凝固在空中，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赵无烬看到自己的影子正在疯狂扭曲，试图挣脱某种束缚。
“饕餮老人！”柳青璃厉声喝道，“你违背约定！魔宗与你有过协议！”
笑声戛然而止。一个矮小身影从虚空中迈出——看起来是个七八岁的童子，红袄绿裤，头顶扎着冲天辫。
但赵无烬的灵目视野看穿了伪装：那红袄是无数细小的嘴巴拼接而成，绿裤则是密密麻麻的眼珠，而童子的脸...根本没有五官，只有一团不断变化的灰绿色胶质。
“约定？”童子的声音清脆悦耳，与可怖本体形成鲜明对比，“我只答应不吃魔宗的人，可没说不玩啊~”
它突然转向赵无烬，没有五官的脸却传递出贪婪的注视：“尤其是...这么有趣的猎物。你的影子里有我的分魂味道，却又混合了玄元宗和转轮的气息...”
赵无烬握紧青铜断剑。
剑身上的螺旋纹路开始发光，与转轮观想图产生共鸣。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灰烬真君手持完整长剑，斩开无尽灰雾...
“你想要什么？”他沉声问。
童子拍手跳跃，每个动作都带起空间涟漪：“玩游戏！赢了放你们走，输了...让我咬一小口~”
说着它突然吐出舌头——那根本不是舌头，而是一条灰绿色的细长触须，尖端长着七鳃鳗般的口器。
柳青璃强撑着站起来：“别答应！它在骗——”
“好。”赵无烬打断她，“怎么玩？”
童子高兴地转了个圈，周围空间随之扭曲。当它停下时，众人已经身处一个奇异的空间：地面是半透明的，能看到下方缓缓流动的灰雾；天空则是倒悬的城池，正是赤霄城的镜像。
“很简单~”童子指着下方灰雾，“那里藏着我的三缕分魂。一炷香内找到并吞噬它们，你们就赢。否则...”
它没说完，但触须口器滴落的黏液已经说明后果。
赵无烬看向柳青璃三人。莫长离的断臂骨茬微微发光，阮轻舞的骨鞭残端也在颤动——他们都还有一战之力，但面对这种存在，硬拼绝非上策。
“开始吧。”他说，同时暗中将一缕意识沉入影子。
童子嘻嘻一笑，打了个响指。一炷血香凭空出现，插在虚空中缓缓燃烧。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