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确定是常公公,后面就简单多了。
随着常公公的描述,四角游戏的细节如同画卷,慢慢呈现在李不知面前——
伴随着线香缭绕的檀香气,四人手中的电筒逐一熄灭,游戏自然从唐太宗开始。
第一轮的脚步声清晰可辨:
唐太宗的切尔西碾碎地上的石膏碎屑,江大桥的球鞋轻盈,林姐的布鞋沙沙拖动,如同蚕食。
咳嗽过后不久,常公公的背后被林姐的手拍到,温润轻巧。
第二轮摸着墙面移动的时候,常公公的指尖抠入墙皮溃疡般的破口,粘稠的液体沾满指腹,他有些仓惶的在自己身上擦拭,深深吸气后才继续数着心跳前行;
第三轮林姐的手掌比之前凉了些,常公公转向北墙时,头顶横梁传来石灰皮膨胀的窸窣剥离,这层楼明明没有水管,他却听见隐约的滴水声,像秒针般规律地敲打耳膜。
咳嗽声继续响起,直到现在游戏一切正常。
第四轮开始的时候,寂静格外粘稠——
唐太宗后颈忽然刮来的冷风让他不由缩了缩,羽绒服立领刷过皮肤激起一阵颤栗,本该无人的西南角传来摩擦声,像是有人正在调整站姿。
林姐的脚步声顿了顿,鞋底与地面的摩擦显得非常刻意。
第五轮的低温让常畅打了个寒颤,他摸到西墙的时候,墙面的霉菌格外滑腻,而且似乎永远也摸不到头,触手始终是这种润润的感觉……
东南角忽然响起纸张扑打地面的声音,似乎、应该是风刮了进来,卷起了地上的旧报。
第六轮的风变得更冷,唐太宗的耳膜开始有些嗡鸣,就像是潜水时的低压,而且线香的味道也变得格外的难闻,像是福尔马林的恶臭,让他周身都不舒服。
林姐的手再次拍到了他的后背,他感觉接触处的皮肤应激般的窜出一层白毛汗,随着他的一步踏出——
扶着墙的手掌突然落空,宛如已经摸到了墙面的尽头……
常公公朝着左右伸手摸去,却什么都没有碰到,只有冷风擦着指尖嗖嗖而过,让他不由自主打起了冷颤!
“大、大佬……”常公公犹豫着叫了一声:
“我、我好像摸不着墙了……”
周围一片死寂,呼呼风声宛如嘲弄,在常公公耳中响起鬼魅般的笑声,隐约不清却又近在咫尺。
常畅猛地扯下蒙眼红布,却见自己正站在无边黑暗中央,目之所及尽是浓稠的墨色!
意识骤然凝固成冰,思维停滞的刹那,世界陷入混沌……
等到他记忆恢复的时候,常畅足足愣了几十秒,才模模糊糊的回忆起昏迷前的景象,随后立刻发现了不同!
此刻虽身处黑暗,却能看清金属表面的反光;周遭虽寒气逼人,却比先前阴冷减轻许多。
常畅立刻试着起身,随着他把脑袋抬起,这才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个停尸间内,自己的上半身穿透了冷冻的冰柜,突兀的斜斜耸立。
他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当激荡的心情平静以后,常畅从停尸间出来,医院的电脑上看到了时间——
距离四角游戏的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礼拜。
和电影情节一样,常公公开始四处寻找能和自己交流的人,但却始终没有结果,最后他只能回到了曾经住过的出租房,想试试唐太宗能不能看见自己。
只是唐太宗却一直没有回来……
“你看过停尸间里的尸体吗,什么样子?”李不知突然插了句。
“好像是个女孩,年纪不大,”常公公开始回忆:“不过,我好像不认识她……”
李不知立刻给小南发了段语音:“我们学习跳楼的两名女研究生,她们的照片能找到吗?”
消息很快回来:“常规照片还是死亡的现场照片?”
“都行。”
几分钟以后,照片传到了手机上,李不知立刻点出一张:“你看看是不是她?”
常公公看着眼前的照片,瞬间惊呼:“是她是她——这是谁?”
“学校跳楼的两名女学生之一,”说完,李不知对唐太宗道:“记得当时我对付的那只殒坠煞吗?那是第二个,这——”
他指了指照片:“是第一个。”
整件事被李不知很快缝合,理出了个大概可能的流程:
常公公在荔枝广场的时候被人夺魂,随后林姐的魂魄进入,他则是被关在了某个空间,后来又进入了林姐的身体,但当时控制林姐身躯的并不是它,而是被唐太宗砍死的那玩意儿。
雾殃煞!
再后来,他进入了研究生1号的身体里,操纵它坠楼。
尸体被送进了医院冷库,如果不出意外,天裂的时候他也会变成殒坠煞开始杀人……
但意外发生了,他非但没有变成怪物,反而一直在实体中沉寂,直到前两天才苏醒过来。
甚至还吸收了雾殃煞留在尸体里,帮它变成殒坠煞的力量,最终化身成为厉鬼!
算起来,常公公其实也很可怜……
李不知沉吟片刻,果断拍板:
“这样,我替你化解怨气送你去轮回,总比留在人间变成恶灵强!”
常公公猛地抬头,忽然弯腰行了个大礼:
“多谢李哥好意,但……我有个不情之请……”不得不说,常公公当鬼以后礼貌多了。
“赶着投胎还提要求?”唐太宗咂了下嘴:“有未了的心愿?尽管说,哥几个给你办妥。”
常公公用袖子蹭了蹭眼睛,声音发涩:
“我想……我想再留段时间,”他深吸气抬头时,鬼眼通红:
“我妈病着,小妹还在读书,能不能……等家里缓过劲再走……我、我实在放心不下……”
唐太宗和李不知对视一眼——
今天怎么都来这套?
唐太宗用胳膊肘捅捅李不知:“外人都答应了,自家兄弟不帮的话……”他拖长语调:“说不过去吧?”
李不知摸着下巴犯愁,训练基地的门卫、清洁、做饭都安排完了,他还能做点啥?
总不能白养着——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可是管理大忌!
看出李不知的为难,唐太宗一个激灵凑上来:“难不成……他也在撒谎?”
“瞎琢磨什么!”李不知瞪他一眼:
“他家里情况你清楚,是真一堆事放心不下——我愁的是没事儿让他干……”
听完解释,唐太宗啪地拍响脑门:
“要不,塞给我爸他们集团总部去?就当夜班也好……”
“你当是牵条狗呢?”李不知直接打断:“这要去了,不三天,总部就得传出闹鬼的新闻你信不信?”
他思忖片刻终于拍板:“当陪练吧!正好我和太宗、市长都需要实战训练。”
常公公闻言连连作揖,感激得几乎要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