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追击,李不知立刻转身检查众人的状况——
最惨的是潘队带领的刑警,除了刚刚被砸晕的三人,死掉一人,剩下的两人和潘队也全部昏迷不醒,身上被骨渣穿透了数个窟窿,血水正顺着衣角往下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伤势大多集中在四肢部分,虽然看起来血呼啦的,却没有伤到大血管,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赵之墨纯粹是因为脱力昏迷,最后一击显然超出了身体极限。
此刻他虽然呼吸平稳,但整个人已经瘫成了一滩,彻底失去了知觉。
外伤最重的其实是木棉——
刚刚激战中无人察觉,她其实一直强撑着第一相的力量在不断连射。
木棉的双手皮肉翻卷,指甲崩裂了七八支,即便昏迷仍在不断痉挛,惨白的脸色衬得满手的鲜血愈发刺眼。
几乎完好无损的只有唐太宗。
最后关键时刻,剩下的亲卫全部架盾挡在了他面前,虽然亲卫已经烟消云散,但唐太宗却只被碎骨击中甲胄,有些隐痛,并无大碍。
取消揭谛之后看得非常清楚,虽然这家伙满头大汗,身体却是毫发无损。
“还行?”李不知看着唐太宗微微颤抖的膝盖。
“男人嘛,怎么可能说不行?”唐太宗故作轻松的挥挥手:
“歇个十几二十分钟,老子马上就能梅开二度!”
“那——”李不知重重点头,目光扫过所有人:“你守着他们,我去把那东西干掉!”
“等等!”唐太宗扶着旁边黏糊糊的墙壁,恶心直龇牙,却还摇摇晃晃的撑起身:
“为什么不是你守着,我去干翻那东西?”
李不知想了想:“因为,一人一次,你刚刚已经出过风头了……”他冲唐太宗笑了下:“轮也轮到我了吧!”
唐太宗看着李不知眼中的坚定,最终点了点头,在李不知肩头重重一拍:
“那你当心,别死了——扛不住就叫救命,义父来搭救你!”顺便把手上黏黏糊糊的玩意儿在李不知衣服上蹭了两下。
李不知笑着躲开,摆摆手,顺着走廊朝深处的15号出发。
他能感觉到,那里藏着整栋大厦最浓稠的恶意,厌劾怪物的本体应该就在此处。
唐太宗看着李不知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老李!你可千万要活着啊……”
唏嘘感慨中,他转过身,把手上剩下的粘液全部蹭在了潘队的衣服上。
…………
李不知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立刻看见了面前的厌劾本体——
15号房周边墙体全数爆裂,从七楼贯通到十层的空间里,盘踞着近十米高的血肉怪物!
这玩意活像无数尸块揉成的肉山,表面嵌着上百条胡乱挥舞的残肢。
密密麻麻的眼球在肉褶间骨碌乱转,挂着粘液的獠牙不断滴落酸液,在地面蚀出滋滋作响的浅坑。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李不知低语,左手青字令燃烧着白焰现身,右手则浮起灵链,如蛇般昂首,伺机而动。
面前怪物的瞳孔中竟然齐齐流露出恐惧和震惊,明显见过这副打扮。
李不知深吸一口气,大步踏入房间……
噗!
不等李不知动手,怪物身体里浮出一颗巨大的眼球,随即爆裂!
正是刚才逃走的七颗眼球之一!
房间内的黑暗瞬间流转,排山倒海般扑了过来,李不知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已经被汹涌的黑暗吞没——
“快点!愣着干嘛!”
老板娘尖利的嗓音穿透嘈杂的厨房,把李不知瞬间惊醒。
闷热的小餐馆里,十五岁的自己端着两盘炒粉,不知不觉居然迷糊了那么一刻。
头顶的吊扇嗡嗡的扇动,卷起闷热油腻风,带着汗臭的客人大口吃着炒粉盖饭,冰啤,大声说着黄段子;油腻腻的地面粘着鞋底,远处此起彼伏的喊声不断,老板娘都快要忙疯了。
“小子,我的粉!”客人开始嚷嚷起来。
回过神的李不知急忙把炒粉送到客人面前,转身又给另外一桌的客人拿了啤酒和可乐,跟着老板娘的声音再次响起:
“七号桌!小李,招呼一下!”
李不知急忙拿着抹布赶到七号桌,一位打扮精致的中年女子正皱着眉看着面前的碗盘,旁边还坐着个七八岁的男孩。
李不知赶忙收拾,一面麻利的擦拭台面的油脂,一面客气的询问:
“阿姨,请问您吃点什么……”
话音未落,头上立刻传来一阵疼痛!
李不知下意思的抬头退后,发现脑后是女子尖尖的指甲,以及一张满是怒气的面孔:
“小兔崽子,你叫谁阿姨?!”
李不知愣住了。后颈的汗珠突然变得冰凉。
“你居然敢骂我老!小兔崽子!”女人的声音拔高,引得周围的客人纷纷侧目:
“你算个什么东西!”
“对、对不起……姐姐……”李不知的喉咙发紧,连忙躬身道歉:“我错了,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
中年女人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尚未收完碗里汤水跳出:“老板,老板呢?你还想不想干了?”
老板娘小跑着过来,看清女人面孔瞬间脸色煞白——
这是附近保险公司的高管,姓黄,平时就嚣张跋扈不讲道理,而且极爱贪小便宜,是个极为难缠的人物。
但是,她却不敢得罪,因为店里的生意,保险公司的员工至少占了将近三成!
老板娘硬挤出笑脸:
“黄姐,黄姐!新来的小孩子不懂事,您就……”
“不懂事?”女人冷笑一声,突然指着桌上的剩菜盘,“这饭里怎么有头发?你们卫生达标了吗?”
她那张扑着厚粉的脸扭曲成恶鬼状,压低声音阴恻恻道:“你这破店经得起查吗?”
李不知瞪大了眼睛,他根本看不见半根头发,听到的只有老板娘不住的求饶声。
记忆的画面开始渐渐扭曲……
李不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年少的自己被推搡着道歉,看着老板点头哈腰的答应赔钱,看着女人得意得带着孩子离开!
最后,是老板阴沉着的脸:
“这五百块,从你工资里扣!”
黑暗中的声音如毒蛇般缠绕在耳边:
“她拿走了你半个月的工资,就为了一句找茬……你当时很想杀了她,对吧?”
李不知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股记忆深处的怒火再次席卷全身——
那种被冤枉的愤怒,那种无力反抗的憋屈,那种想要撕碎一切的冲动。
“你本可以……”声音继续蛊惑,“把滚烫的汤泼在她脸上……没人知道你是谁……”
李不知的呼吸变得粗重!
画面翻转,女人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伸着手指指点点:
“小兔崽子,你叫谁阿姨?!”
而自己的手边,也出现了一碗滚烫的热汤,只要抓起,泼过去……
他的指骨开始发白,似乎马上就要抓住汤碗,让它整个盖在女人脸上!
但下一秒——
“不!”
李不知摇了摇头。
“人太多了吗……”伴随着声音的呢喃,周围瞬间变得漆黑,李不知出现在一条小巷中,那面目可憎的女人正在自己前方。
她打电话的声音一阵阵传入耳中:
“口红啊,四百多……白捡的钱……穷逼,就该去死……”
“去吧……砸过去……”声音再次出现,李不知手中出现了一块砖头,周围冷清而寂静,没有任何的监控:
“她是坏人……这是应得的……坏人都该死……”
声音不断蛊惑,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诱惑。
李不知看着手里的砖头,脑海不断闪过女人指着鼻子辱骂他的景象,但是——
看着那张丑恶的嘴脸,他心底的东西却在慢慢浮现,不断放大,让李不知的内心反而变得清醒而坚定!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手中的砖头已经滚落,李不知听到了十五岁自己的声音:
“愤怒,只会让我变成和她一样的人!”
他转身朝着巷口的光明走去,面色如水,头也不回:
“那五百块让我明白,这世上就是有不讲理的人,有坏人……但是我,却不会因为她们的坏,让自己也变得和她们一样!”
李不知抬头看向天空被层层叠叠乌云遮蔽的月色,已经隐隐透出了光明——
“乌云再厚,也染不黑整片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