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怪物体内,就像是钻进了一个巨大的迷宫。
钻进肋笼的刹那,腐臭味浓了十倍。
李不知踩着摇晃的傩鼓站直,发现自己犹如置身在巨大的迷宫中。
无数的神像、佛龛、骨雕神像、骸傀儡……数不清的绳索和铁链捆缚,在怪物空洞的腔体内构成无数层的累叠,就像个巨大的挑高太空馆!
李不知正在寻找向上的路径,忽然有冰冷的液体滴在后颈——
抬头发现挂在自己头顶三米左右的骨雕傩面上,竟然布满了胶状黏液,正在淅淅沥沥的滴落。
骨雕傩面微微起伏,看上去像是条濒死的鱼!
“救……命……”
微弱的呼救声突然响起!
李不知循声而去,发现声音的来源竟是一具奇形怪状的香炉,他用令牌挑开,赫然发现里面蜷缩着半透明的魂魄——
居然是和杨队长逃出来,却已经死在傩台上的第二名警察!
李不知一脚踢翻香炉,同时把令牌在手中攥紧,这东西的来路无法考究,谁也不知道是不是陷阱。
随着香炉的翻倒,虚弱的魂魄从里面滚了出来,躺在地上不断喘息。
魂视之下,李不知发现他的魂魄已经残缺了十之五六,即将进入溃散的边缘。
如果溃散于天地之间,他的零散魂魄将变成‘灵’,如果继续衰弱下去,就将灰飞烟灭!
这是……香炉干的?
李不知放眼望去,整个腔体中挂着的香炉数以百计,也不知里面容纳了多少魂魄,但是……
当她把目光聚集在香炉上,却发现并没有吸食魂魄的力量!
总不能是他的魂魄出窍就弱成了这样吧……
体外突然传来杨队长变了调的嘶吼!
透过肋骨缝隙,众人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倪老和皮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赵千山和小胡正在竭力把两人拖到后面藏匿,而南惊鸿和杨队长则拼了命似的狂奔,同时不断的开枪!
子弹窸窸窣窣的落在怪物身上,唯一的用处只是引起它的注意,并不能制造任何有效伤害。
必须冒险了!
李不知只能冒险凑到魂魄旁边,问:
“你到底是怎么衰弱的?”
魂魄艰难的蠕动嘴唇,但声音却是直接在李不知耳中响起:
“我、我不知道……突然很黑……我找不到路……转了很久……身上的力气一下子就消失了……我就叫救命……”
“好,我明白了!”
李不知抓住了话语中的几条关键信息:很久、一下子!
他死亡的时间不短,很符合转了很久这一点,周围的黑暗说明他死后魂魄就被囚了起来,或者是这个香炉,或者是其他地方,但是——
突然出现的吸力,使他迅速衰弱下去!
《酉阳杂俎》浮上心头,李不知立刻想到了里面的一句话:
台柱语:若得祭祀,得享香火,我可入傩神宫中,与神明并肩,永世不衰!
刚刚没有感觉,现在突然想起,似乎是说她吸收信仰的目的,是希望能够进入傩龛神宫,成为神灵之一,那么……
刚刚的傩宫并不是她的!只有傩戏戏台才是!戏台是他得到信仰的道具!
那么!
李不知看向这数之不尽的佛像骨雕,密密麻麻的香炉,以及那无数捆缚它们的铁链、脐带、肠衣、筋膜……
难道因为刚刚的失败,它无法化妖成神,所以选择了吞天?
她怎么敢,又怎么可能?
虽然傩巫历经百年,早已成妖,但是她距离妖神始终还有一步之遥,就算有此心也无此力,她的妖力又不可能压过妖神之力——
等等!
李不知后背飕然一凉!
所有线索的碎片,在这一刻赫然贯通,让他瞬间想起了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一定发生了别的什么,只是没人知道,因为……”
“所有人都睡死过去,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当时不明白,现在终于明白了!
天裂带来的不光是无数怪物,还带来了很强大的阴冥之气!
用句网络流行语来说,在天裂发生的时候,灵气出现了短暂的复苏!
所以,这段时间傩妖的实力已经从妖,一跃而入神,所以才能压制住傩龛神宫的诸多傩神神邸!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失败后选择吞天,希望能够在天裂的时间内吞掉这些傩神,从而使得自己实力再次提升——
既不能成神,那我便入魔!
由妖入魔!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不惜万里来到羊城,这个即将发生天裂的地方!
所有一切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是,虽然还有些地方暂时想不通,但大部分已经逻辑自洽,完全可以得到互证!
既然这样,那这里面被吞吃的神像、佛像,应该就是其他傩神!
不管了,先试试再说!
“先斩断试试!”
李不知手中的令牌斩断捆缚神像的铁链与脐带,被解放出来的六目骨雕突然睁眼,一股强大的力量狠狠戳进了李不知的大脑,他痛得死咬牙关,牙龈都渗出了黑气。
但是,这股力量也仅限于此!
三对六目中同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可已经来不及了,李不知挥手扫过,整座骨雕被一分为二,散溢的黑气从骨雕体内飞散。
白色火焰燃起,整座骨雕变得灰白,再无半点诡异。
几条奇怪的肠衣从四面八方飞来卷去,却徒劳无功。
差点忘了,这些东西虽然在被傩妖吸食,但他们依然不是自己的朋友,同样还是敌人,所以……
李不知挥舞着令牌斩断了面前的傩面,黑气溢出,傩面的眼角淌落丝丝血泪,跟着开始干枯灰白,他这才斩断连接的脐带!
断口处滴落的粘稠黑血,犹如沥青。
这样应该不错!
李不知信心大增,开始顺着无数的骨雕神佛攀登,不断把面前的事物斩断——
根本不管这是不是佛像、骨雕,只要在里面的东西都放过,彻底搅碎!
当啷!
当令牌斩破某个傩鼓的时候,傩鼓上的面孔突然睁眼,然后化为青铜傩面的形象!
李不知清楚看到傩面瞳孔中闪过的黑气,黑气翻滚扑来,他只能暂时后退。
这东西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确定自己猜对了!
如果不对,这青铜傩面不会回来!
所以,现在要紧的不是和这东西纠缠,而是继续斩破这里面的器物,进一步削弱青铜傩面的力量!
最好的可能是,破坏到一定程度,青铜傩面直接嘎掉,但李不知明白希望很小,最大概率的情况是导致这座巨人崩塌。
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傩妖自己控制不了这么大的躯体!
所以,吞天的同时,她在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