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房位于南尹县衙后方,屋顶铺着黑瓦,与镇魔十二司各部的建筑相连,乃一处宽敞的木石结构大厅。
其门前是一片夯实的砖地,两侧摆着几张简陋的木桌木凳,供那些不能进膳房的捕快差役们露天用餐。
墙角堆着几捆柴火,旁边是一口大缸,盛着清水,供人饭前净手。
里面,则是九部十二司这些“官老爷”们用餐的地方。
“周巡检。”
岳骁熙只当做没听出周晨话里面的意思,大步迈入膳房,拉了凳子坐在他对面,笑道。
“吃了吗您?”
说着,他打量起来膳房内部。
中央摆放着十几张长条木桌,已经坐了不少人。
西侧垒着几口大灶,灶火熊熊,铁锅翻腾。
墙壁上贴着几张泛黄的符纸,岳骁熙听到,这是用来驱散食物里的“秽气”,防止妖魔作祟。
角落里,一只肥嘟嘟的橘猫正懒洋洋地舔着爪子。
膳房内差役们三五成群,有的狼吞虎咽,有的低声交谈,还有人闷头扒饭。
岳骁熙已经闻到了油烟、酱香和蒸饭的味道,食指大动。
他目光扫过,望向膳房内六部十二司的人。
妖政司的人身边放着没擦干净血迹的刀,边吃边吹嘘今日又斩了几头妖怪。
刑律部的人大多沉默寡言,吃饭极快。
医正部的人则慢条斯理,偶尔低声讨论某种药材的用法。
在他们腰间,大都佩戴着代表身份的腰牌。
以及——诸子百家的身份标识。
就像李守正一样,六部十二司的人中,不少都是诸子百家的人。
岳骁熙有了答案,心里面已经拿定了主意,知道该怎么应对周晨。
一个字。
——拖。
拖到那个人的到来,便会迎来转机。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岳骁熙没有说谎,舔了舔嘴唇,望向西侧挥铲如飞的官厨们。
灶台旁,还堆着成筐的青菜、腌肉和米面。
他着急出门,本就是来填饱肚子的。
在这里,他可以大吃特吃。
甚至,看着旁边桌子上的红烧肉,油脂的香气钻入鼻腔,岳骁熙只觉得浑身的细胞都躁动起来。
这是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的珍馐。
身为巡检司的巡检,周晨的虽然小心眼,养气功夫却是不错的。
他看岳骁熙答非所问,掸了掸深蓝色巡检制服的袖口,似笑非笑。
“你和童心新加入巡检司,我身为巡检,理所应当看看你们都有什么本领。”
“化形秘法一案,也非你不可。”
这是想试探我的本事,还顺带给我戴高帽?
岳骁熙心里面琢磨。
化形秘法,应该和那破庙中遇到的蟒蛇妖有关。
或许,还和昨天自己在入城时遇到的那已经身死的白面书生有什么联系。
“周巡检,我这个人,最拿得出手的也就两项。”
岳骁熙依旧是避开周晨的意图,打着太极,道:
“一是吃,二是算盘。”
他学着其他人,招呼厨役送过来饭菜。
很快,厨役端着黑漆木托盘快步走来,瓷碗里红烧肉泛着油光。
岳骁熙盯着面前的红烧肉,喉结滚动,眸光渴望到近乎贪婪。
他从未吃过这样的饭菜,也难得品尝热食的滋味。
在蓝星,他吃得最多的只有太阳金晶米。
李家村中陶老妇人的猪油炒青菜都被岳骁熙奉为珍馐。
此时,他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肉,酱色的汤汁顺着筷子滴落,肉皮颤颤巍巍。
“周巡检,献丑了,让你看看我吃饭的功夫。”
肉块入口的瞬间,岳骁熙像是被击中,瞳孔猛然放大。
酥烂的肥肉在舌尖化开,浓郁的酱香混着微微的甜,瘦肉纤维丝丝分明,嚼起来竟有回甘。
油脂的丰腴感在口腔里炸开,让他战栗到全身毛孔张开。
“这——”
“是肉!”
“肉!!!”
“……好吃!”
“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岳骁熙下意识运转《饕餮功》,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他握着竹筷的指节都泛了白,终于发现,原来热食会是这般销魂蚀骨。
甚至,他那双眼睛里面绽放出来的光让周晨和童心都有些恍惚。
这红烧肉真的有这么好吃?!
下一秒,他们就看到岳骁熙直接端起了瓷碗,仰头,直接将碗里面的红烧肉都倒进了嘴里,狼吞虎咽。
这豪迈的动作让膳房内六部十二司的人都惊讶,纷纷投来目光。
岳骁熙浑然不觉,他只是运转《饕餮功》,疯狂地撕咬、吞咽,恨不得把过去十几年缺失的滋味一次性补回来。
没有任何一滴酱汁被浪费,岳骁熙又端起盛满米饭的碗,仰头猛扒。
太香了!
太香了!!
太香了!!!
岳骁熙几乎要呻吟出声,眼眶发热。
他吃得又快又狠,像是怕有人抢走一样,却没有一粒饭、一滴油被浪费。
“再来!”
“再来!!”
“不是免费提供饭菜的吗?!”
声声呼喝惊得厨役手忙脚乱,岳骁熙索性直接来到灶台边端起红烧肉大碗大碗地吃了起来。
“嘶——”
“他难道是儒家的人?”
“我儒家的人是能吃,哪里像他似恶鬼投胎!”
膳房内,众人看到岳骁熙的吃相都惊了,议论纷纷。
“看衣服,是巡检司的人?”
“巡检司什么时候多了这般癫狂吃货,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周巡检,你巡检司这次可是出了个猛人!”
“……”
此刻的周晨也有些措手不及。
他本以为岳骁熙说自己的本事是吃乃是斡旋之言。
没想到……
他来真的!
而岳骁熙接下来的行为又让周晨在内的众人目瞪口呆。
“快看!”
“他!”
“他要干什么?!”
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岳骁熙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事——
他夹住灶旁用来熬猪油的猪板油,竟然直接大口吃了下去。
似乎觉得还不过瘾,岳骁熙端起尚有余温的猪板油,仰头——直接灌了下去!
“咕咚!”
“咕咚!!”
浓烈的荤香在口腔里爆炸,岳骁熙运转《饕餮功》,感受到体内能量的汹涌,露出了一个近乎满足的、野兽般的笑容。
“痛快!”
“痛快!!”
“哈哈哈哈哈!!!”
岳骁熙舔了舔嘴唇,眼神欣喜。
世界上竟然有能随便吃的地方,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整个膳房内已经鸦雀无声。
众人何曾见过这般饕餮做派?
周晨眉头猛地一跳,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下。
他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吃饭,简直像是饿了几百年的凶兽!
童心的嘴巴也微微张开,眼神呆滞。
自启明皇帝登基以来,大麟王朝威盛之极,几乎家家户户都能吃得起饭。
南尹县三面环水,往来繁华,百姓的生活也要好上一些。
哪怕她从小家里面条件困苦,也不曾见过有人这般吃相!
而周围六部十二司的差役们更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人!”
“他难道是没吃过猪油吗?!”
“我曾经见到的鹰妖吞鱼也不似这般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