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都有无数的仁人志士，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为了百姓的安居乐业，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试图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看到了问题的本质，也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改革措施，试图改变这种局面。”
“但很可惜，他们最终都失败了。”
尤澜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对那些失败的改革者感到惋惜。
“就拿前朝的孔河阳来说，他推行的一统法，不可谓不是一项大胆的改革。”
尤澜继续解释：
“孔河阳试图通过丈量土地和改革税制，减轻百姓的负担，抑制土地兼并。
冀玄羽沉默了，她对一统法并不陌生。
孔河阳，是她十分敬佩的一位改革家。
”看似公平的一统法，最终却成了那些大地主们进一步兼并土地的工具，加速了百姓的贫困和流离失所。“
”拥有‘定价权’的永远是少数人，最终的结果就是富者愈富，贫者愈贫。“
直到师父咽气前，仍然对此愤懑不平，心心念念的叮嘱她，一定要变法。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失败了？“
冀玄羽的声音中充满了困惑和不甘。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才华横溢、雄才大略的改革家，最终都无法改变历史的进程。
尤澜看着冀玄羽，目光深邃而悠远。
”因为他们都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
他缓缓说道，
”或者说，他们都无法解决一个最根本的问题。“
”那就是——皇权本身。“
”自秦始皇统一天下，建立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制度以来，历朝历代沿用的都是这套制度。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制约他。“
”如果遇到的是一位英明的皇帝，他或许能够励精图治，让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但如果遇到的是一位昏庸的皇帝，他就会胡作非为，把国家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而最关键的是，皇帝，通常就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地主！“
尤澜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冀玄羽的心中炸响。
冀玄羽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沌的思绪。
她一直以来都认为，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是天下的主宰。
但尤澜的话，却让她意识到，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私心杂念。
而当皇帝的私心与整个国家的利益发生冲突时，悲剧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历朝历代的改革都会失败。
因为那些改革，无一例外地都触动了皇帝的利益，触动了整个统治阶层的利益。
而皇帝，作为这个统治阶层的核心，是不可能真正革自己的命的。
”所以，任何试图改变这种制度的尝试，到头来还是凉凉了。“
尤澜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冀玄羽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因为，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经济问题，或者政治问题，而是一个涉及到权力结构、涉及到统治基础的根本问题。“
”除非……“
尤澜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除非什么？“
冀玄羽急切地问道。
她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一个足以改变整个国家命运的秘密。
尤澜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冀玄羽。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惋惜，也有……一丝淡淡的嘲讽。
冀玄羽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她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尤澜没有说出口的那个”除非“是什么。
除非……推翻帝制！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打破这个该死的循环，才能让国家真正实现长治久安，才能让百姓真正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
可这……可能吗？
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这是要造反啊！
冀玄羽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尤澜，想要维护自己身为帝王的尊严和权威。
但她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
因为尤澜所说的，都是事实。
铁一般的事实！
她眼神涣散，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眶中布满了血丝，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意，从她身上缓缓散发出来。
她无法容忍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哪怕这个人是尤澜！
哪怕这个威胁，只是存在于思想之中！“娘子，娘子，你怎么了？”
尤澜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冀玄羽的发丝，敏锐地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关切地问道。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将冀玄羽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伐龙诀？
她心中冷笑，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弧度。
一山不容大山，必须雌雄配对！
只要把这自以为是的家伙弄进宫里，到时候，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他总不能真把自己给屠了吧！
冀玄羽在心里为自己的“妙计”暗自得意，忍不住挺了挺胸膛。
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她清羽一笑，眼波流转，如同夜色中悄然绽放的昙花，带着几分娇媚，几分狡黠：
“相公，我没事。”
话虽如此说，她却故意顿了顿，眼角的余光瞥向尤澜，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只是……对你刚才说的那些，感到有些震惊罢了。”
尤澜的手顺着冀玄羽的发丝滑落，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让他心神一荡。
他微微俯身，凑近冀玄羽的耳畔，声音低沉而温柔：
“娘子，可千万别钻牛角尖，陷进死胡同里出不来。”
感受到耳边温热的气息，冀玄羽的身体微微一颤，心跳也漏跳了一拍。
她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将脸颊微微侧开，避开了尤澜灼热的目光。
尤澜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来，让我给你掰扯明白，好好地捋一捋，保证你听完之后豁然开朗。”
“这朝运循环律的根本矛盾，就在于土地兼并和人口增长之间的冲突。”
“说得再直白点，就是人多地少，不够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有人吃不饱饭，活不下去了，那怎么办？只能揭竿而起，造反了！”
“这样一来，国家就会动荡不安。”
“国家一乱，王朝更迭，改朝换代，也就成了必然。”
尤澜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