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荷点点头，眼角却有泪光闪动。这时，五珠跑了过来，仰着小脸问道：“妈妈怎么哭了？”
“妈妈没哭，是风太大，眼睛进沙子了。”秦雨荷连忙擦了擦眼睛。
“我帮妈妈吹吹！”五珠踮起脚尖，对着秦雨荷的眼睛呼呼地吹气。这天真的举动逗笑了大家。
搬家那天，孙明远按照当地习俗，先是在院子里放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的炮声惊飞了屋顶上的麻雀，也给这个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几分喜庆。
铁柱和福生带着几个后生来帮忙。大件家具抬进新房，小物件则由几个丫头你一件我一件地搬运。秦雨荷在一旁指挥着，确保每样东西都放在合适的位置。
“这柜子往左挪挪，对，就放这儿。”她站在堂屋中间，不时出声提醒。
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把东西都安置妥当。孙明远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心里说不出的满足。新房子虽然算不上豪华，但胜在宽敞明亮，最重要的是，这是他用双手为家人打造的温暖巢穴。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热炕上吃饭。几个丫头叽叽喳喳地说着新房子的好，秦雨荷则一直在给孙明远夹菜。
“多吃点，明天就要上路了，路上够受罪的。”她轻声说道。
孙明远点点头，看着妻子略显憔悴的脸庞，心里一阵酸楚。这些年，她为这个家付出太多，却一直没能尽孝。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孙明远就悄悄起床了。他轻手轻脚地给每个女儿掖了掖被子，宠溺地在她们俩脸颊上啄了啄。
秦雨荷早已准备好了干粮和换洗衣物。她把一个包袱递给孙明远，眼圈又红了：“路上小心，到了那边......”
“我知道。”孙明远接过包袱，“你在家好好养胎，别操心了。”
铁柱和福生已经在院子外等着了。清晨的寒风刺骨，他们缩着脖子，跺着脚取暖。
“走吧，趁早赶到县城，还能赶上第一班车。”铁柱催促道。
孙明远最后看了一眼新房，转身跨上驴车。秦雨荷站在门口，一直目送他们离开，直到驴车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
到了县城，孙明远坐上了去松江市的汽车。一路颠簸，他的心情也跟着起伏不定。这是他第一次去见岳父岳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这些年的事情。
汽车在傍晚时分到达松江市，已经错过了末班火车。孙明远只得找了家小旅店住下。躺在简陋的床铺上，他辗转难眠，脑海中不断浮现秦雨荷提到父母时黯然的眼神。
第二天一早，他便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从白雪皑皑的北国，到绿意盎然的江南，这一路，他要替秦雨荷完成多年的心愿。这一路，他要让岳父岳母放心，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过得很好。
“阳城到了！阳城到了！”
刺耳的广播声将孙明远从昏昏沉沉中惊醒。他眨了眨酸涩的双眼，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拎起放在座位下的行李，跟随人流缓缓向外移动。肩膀不时被挤压，但他并不在意。
站前广场上人头攒动，三轮车夫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去汽车站！去汽车站！”一个瘦小的车夫冲他挥手，“老板，坐我的车吧，保证便宜！”
孙明远没有讨价还价，直接坐上三轮车。清晨的阳城笼罩在一层薄雾中，街道两旁的梧桐树上零星点缀着嫩绿的新芽。
到了汽车站，他随便找了个小摊匆匆扒拉了几口包子。热气腾腾的包子刚咬一口，烫得他直吸冷气。
“最后一班去江城的车，快开了！”售票窗口传来催促声。
孙明远三两口解决掉早饭，拿着票快步走向停车场。一辆破旧的黄海牌大客车正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黑烟从排气管冒出，呛得周围的人直咳嗽。
车厢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有打盹的，有闲聊的，还有抱着孩子的妇女。孙明远找到自己的座位，将行李放好，靠在窗边闭目养神。
车子行驶在龙峰公路上，两旁是连绵起伏的莲花山。山峦叠嶂间云雾缭绕，偶尔能看到几只盘旋的山雀。
忽然，一声闷响将他惊醒。
“咚！”
紧接着又是几声沉重的撞击声，车身剧烈晃动。
“怎么回事？”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惊慌地问道。
“师傅，出什么事了？”后排传来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
司机脸色阴沉地下了车，绕到车轮旁边查看。片刻后，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陷进泥坑里了，得找人帮忙推车。”
“现在到哪儿了？”有人探出头问。
“小峡口。”
这三个字一出，车厢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孙明远注意到周围人的表情变得凝重，有人甚至下意识地摸了摸随身的包裹。
“这小峡口有什么问题？”他转头问向邻座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外地人吧？这小峡口是两山之间的峡道，过了就是江城地界。以前这儿经常有路匪出没，两个月前还死过人。”
“是啊，”司机在外面喊道，“要不是最近公安严打，我都不敢走这条路。快来几个人帮忙推车！”
几个年轻人跳下车，开始找干草木板垫轮胎。孙明远坐在车上，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浓重的雾气中，远处的山峰若隐若现。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在寂静的峡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车子总算脱离了泥坑。几个帮忙的乘客浑身是泥，狼狈不堪地爬上车，有人还在抱怨着什么。
过了小峡口，道路逐渐平坦起来。远处隐约可以看到江城的轮廓，高楼大厦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作为省会城市，江城的繁华程度远超孙明远的想象。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各色小商小贩挑着担子穿梭在人群中，街边的茶馆里传来收音机里的评书声。
孙明远没有直接去秦洲，而是决定先在江城住一晚。他需要处理带来的赤狐皮，而且见丈母娘这种大事，总要收拾得体面些。
在一家招待所放下行李，他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寻找那个叫平哥的皮货贩子。拐过几条小巷，空气中飘来阵阵酱香味，一个卖卤味的小店门口挂着几只油亮的鸭子。
终于，他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了那扇半开的木板门。门内光线昏暗，隐约有几个人影晃动，烟雾缭绕中传来压低的谈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