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五...”
陈东昇用树枝在脚下划上一个正字，随后将树枝扔掉。
三百七十五，是这一个小时里走进黑市那条巷子的人数。
今天虽然不是周末放假，但来黑市的人还不少。
毕竟这是八十年代，而且还是在黑市。
一个小时能有三百多人，说明想要购买不需要票证东西的人很多！
有搞头！
陈东昇挑着水桶起身，这一个小时里他已经想好了做什么生意。
卖鱼的六块三毛二加上他之前找刘小鱼磨来的五毛钱，除去购买那包圆球香烟花了两毛，现在他身上总共有六块八毛二。
上午逛黑市的时候，陈东昇已经知道里面那些东西大概的价格。
重新走进黑市，陈东旭先花了三毛五买了一盒友谊牌面霜。
然后，他才走到一个卖布匹的摊子跟前。
“老板，你这些碎布怎么卖？”陈东昇指着对方脚下的一包碎布问道。
“碎布？这包一斤半，给一块三就行。”
老板看着陈东昇不是来买布匹的，兴致一般。
“那我能不能看看？你这里面要都是回纺布，那我买回去岂不是没什么用？”
“放心，这里面要是有一块回纺布，这些我都送给你。”
虽然对方这么说，但陈东昇还是要求检查一下。
回纺布是用棉质碎布打碎后重新纺纱制成的，价格相对于其他布虽然便宜，但质量也非常非常差，稍微一用力都能扯开。
一般家里如果不是穷到不行，基本没什么人愿意去买。
陈东昇蹲在地上仔细检查，发现布包里确实没有回纺布。
“一块三对吧？”陈东昇说着便开始掏钱。
“不包括外面这块。”
对方说完把里面的碎布取出来放在摊子上，将之前包着碎布的那块大不少的蓝色士林布折好放进兜里。
陈东昇数好钱递给对方，然后将碎布抱着塞进早就干燥的水桶里。
“对了，你这边的碎布多吗？”
“你还要？”
陈东昇站起身伸出右手，“陈百强。”
对方看着陈东昇这么正式，也不再小看对方。
农民他见过不少，有这种气质的还没见过。
“钱大伟。”
“后面我可能还需要找你买点碎布，有没有联系方式？”
“我天天都在这里，你只要过来都能找到我。”
钱大伟没有给陈东昇留下联系方式，这毕竟是黑市，得防一手。
他不知道的是，陈东昇连名字都是假的。
陈东昇见对方不愿意给联系方式也只好作罢。
买好碎布的陈东昇继续在黑市里逛着。
他花了差不多两块钱买了两包橡皮筋，又花了一块六买了四米的14号镀锌铁丝，便结束了黑市的行程。
回去的路上，因为水桶里没有水，陈东昇的脚步轻快。
四个小时不到，陈东昇已经走到村东头。
“东昇啊？你这是去镇上了？”村东头的树下坐着几个妇女，说话的正是陈东昇的一个表姑。
“啊？对，我去镇上找点活干干。”
陈东昇嘴上说着，脚下却没有丝毫停顿。
等他走过村口，树下的妇女们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我看他不是去找活干，怕是去镇上赌钱了。”
“我看也是，上个月，陈汉军都抽断了一根棍子，陈东昇在床上躺了三天，第四天就跑龙咀村打牌去了。”
“没有吧？我听我家男人说，陈东昇最近都没去打牌了，村里和龙咀那边的场子都没看到他。”
“他肯定是被我表哥打得不敢在这边打牌了，所以跑镇上去打，不信明天去镇上看看，保证能看到他在牌桌上。”
“可怜那个刘小鱼哦，嫁了这么一个懒汉！”
树梢上，一只麻雀或许是觉得下面的几个人吵，也有可能带着打小报告的心思，总之，它跳上树梢的末端，朝着陈东昇离开的方向飞去。
没过多久，挑着水桶的陈东昇已经回到家里。
现在刚到五点，这会家里除了几个小孩，大人都在地里干活。
陈东昇先把装了碎布、铁丝以及橡皮筋放回房间，然后才将两个水桶拿到外面。
“爸爸！”
“爸爸！”
“大伯！”
陈幼树和陈幼风以及陈东微四岁的女儿陈钟芳从屋后跑到前面，正好看到提着水桶出来的陈东昇。
“你们这是上哪玩了？”陈东昇将水桶放下，一把将女儿陈幼风抱在怀里。
“河！大河！”
陈幼风只有三岁，说话还不算特别利索，老是一两个字的往外蹦。
“爸爸，妈妈说你回来要给我们带好吃的，是不是真的？”马上六岁的陈幼树昂着头问，嘴角的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差点忘了。”
陈东昇将陈幼风放下，然后转身回到屋里，从碎布里翻出包在纸里的两根雪糟。
（雪糟，也叫雪枣）
他将其中一根拿在手里，盖好碎布后来到外面。
陈幼树、陈幼风以及陈钟芳看到他手里的雪糟，口水都要流下来。
这可是过年过节才能吃到的东西！
“你们三个自己分，不准打架。”
“噢！有雪糟吃咯！”
陈幼树拿到雪糟后，兴奋得朝外面跑去。
陈幼风和陈钟芳两个立即跟在他身后，“哥...锅！”
或许是听到小孩子的呼喊声，刘小鱼扛着锄头急忙跑到前面。
“小鱼。”
刘小鱼立即扔下锄头跑到陈东昇跟前，确定他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拉着陈东昇就进屋。
“放心吧，我没事。”
“我今天一天都担心得不得了。”
“对了，给你看个东西。”
陈东昇拉着刘小鱼来到床边，从下面将那些碎布抽出来，很快便从里面翻出一盒雪花膏。
“雪花膏！”
刘小鱼捂着嘴，雪花膏她老早就想买了，但价格太贵！
平时用的蛤蜊油才几分钱，抹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的。
正在这时，陈东昇将刘小鱼上午给他的一块钱放在她手上。
“你没花钱？”
“粮票我用了，换了一斤二两的粮票加两个馒头，粮票我就不给你了，到时候去县城还要用。”
“这个你退了。”
刘小鱼将钱收好，咬咬牙把雪花膏塞到陈东昇手上。
“退不了，买给你你就拿着用，我今天卖鱼赚了钱，然后买了点碎布回来。”
直到这时，刘小鱼才注意到床边的那些碎布，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
“兰府绸，花哔吱，花细布，花斜纹......你也太浪费钱了！这东西我从裁缝铺都能拿到啊！”
布都是好布，但最大的也就两巴掌大，更多的都是巴掌大小的。
陈家的日子虽说不是那么好过，但也不至于用这种碎布去做衣服。
眼看着刘小鱼眉毛要竖起来，陈东昇立即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床上。
“你先看我变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