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鸿运把钱揣进兜里,又朝余坤安招了招手,压低声音说:“安子,过来,给你透个信儿。”
等余坤安凑近了,他才接着说:“市里刚签了明年的松茸和牛肝菌出口合同,明年这些山货收购量要大增,价钱也要往上调,你们可得早做准备啊!”
余坤安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何哥,这可真是多谢你了!这消息太及时了!”
何鸿运摆摆手:“嗨,我就是提前知道了点风声,等明年菌子上市的时候,大家自然都会知道的。”
“那可不一样!”余坤安搓着手,兴奋地说,“快人一步,赚钱无数啊!”
突然想起家里交代的事,余坤安又问道:“对了何哥,你这儿能弄到工业券不?想给家里老人孩子买点毛线打毛衣。”
“这个好说!”何鸿运转身拉开抽屉,翻出几张工业券,“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这时窗口的吴姐也探出头来:“安子,我这儿也有多余的。我和你姐夫单位都发,用不完。”说着也递过来几张工业券。
余坤安连连道谢,把工业券仔细收好,又寒暄了几句才告辞离开。
到了供销社,余坤安老老实实按照家里女人们的吩咐采购。
他先要了10袋盐,都是5公斤装的大袋子——家里要做咸菜、豆豉各种酱菜,需求量有点大。又买了2斤红糖和半斤白糖,这些就花了20块2毛1分。
在卖毛线柜台前,用工业券买到了5斤毛线。
这么几次来供销社,售货员都记得他了,还特意问他要不要“瑕疵毛线”,价格一样也是8块6毛一斤,只是不要票。
余坤安又买了5斤所谓的“瑕疵毛线”。其实这瑕疵毛线质量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是上面的灰色染得不太均匀。余坤安看着反而觉得挺时髦——后世的特意做出来的挑染效果不就这样吗?
“同志,这毛线能不能多拿几个颜色?”余坤安问道。
最后他选了墨绿色、黑色和藏青色各几团,本想给老太太买点红色的,可惜没货了。
这一下子又花了86块,让他不禁咂舌:这年头毛线可真不便宜,8块6一斤还得凭票购买。
把采购的东西都仔细装好,余坤安赶着马车匆匆往家走。
一路上他都在盘算明年上山捡菌子的事情,嗯,也要给大伯、二伯他们说说,提前踩好点才行。
“老叔回来啦!带啥好吃的没?”还没进院门,几个小崽子就呼啦啦围了上来,眼巴巴地盯着马车。
“啧,这次可没带零嘴。下次一定记着给你们带。”
“老叔说话要算话啊!”孩子们撅着嘴,却还是懂事地让开了路。
进了院子,余坤安把马车上的东西一样样搬下来,最后才从怀里掏出钱袋递给王清丽:
“媳妇,这次卖茯苓那些山货,统共得了181块3毛4。买盐巴、糖和毛线花了106块2毛1,还剩75块1毛3分,都在这袋子里面。”
“哎哟!卖了这么多啊!”余大嫂眼睛都瞪圆了,手里摸着那些软乎乎的毛线。
余坤安笑着说:“这次挖得多,品质也好。”
王清丽把钱往余大嫂手里一塞,“大嫂,这钱你来分吧。”
“成!”
余大嫂麻利地点出三份20块的票子,然后把剩下的15块1毛3分一股脑儿塞到余母手里,“娘,这钱您收着!”
余母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上却还推辞:“你们挣两个钱不容易,自己攒着多好!给我干啥子?”
余坤安凑过来,笑嘻嘻地插话:“阿娘,您就接着吧!您瞧瞧您这几个儿媳妇多孝顺!这要传出去,村里那那些婆婆怕是要眼红得睡不着觉咯!”
“就是嘛娘,您就收着吧!”王清丽挽着婆婆的胳膊,“等天放晴,我们再去挖,保准能卖更多钱!”
余二嫂也乐呵呵地在旁边附和。
余母这才眉开眼笑地接过钱:“行!这次我就拿了,下回可不兴再给我了!”
余大嫂又从分好的三份钱里,每份抽出2块钱,一起递给坐在凳子上的余奶:“阿奶,这是孙媳妇们孝敬您的零花钱。您拿着想买啥就买啥!”
余奶接过钱,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好好好~”
最后剩下的钱三个妯娌分了。
余家小院里,老中青三代女人手里攥着钱,脸上都笑开了花。
“这自己挣的钱啊,摸着就是舒坦!”余大嫂手里攥着钱,来来回回地数了好几遍,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几个女人乐呵了好一阵子,这才想起余坤安还没吃晌午饭呢。
老太太赶忙地往伙房走,不一会儿就端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安子儿,快趁热吃!”说完又笑呵呵地走到余母她们那边了。
“安子~安子~~”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风风火火的喊声,只见余坤清像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叫魂呢!哟,还认得回家?”余坤安端着饭碗,没好气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余坤清挠着后脑勺嘿嘿直笑:“我这不是一回来就来找你了嘛!”
“你老丈人家那头都准备妥当了?”余坤安扒拉着饭问道。
“阿清啊,再过半个月就要讨媳妇喽,这几日高兴得睡不着觉吧?”余二嫂凑过来,笑着打趣。
“嗯!高兴!”余坤清笑得见牙不见眼,黝黑的脸上泛起两团红晕。
“安子,你快些吃,吃完教教我搞那个化粪池。我都跟春霞保证过了,得赶紧把茅厕拾掇好。”余坤清急吼吼地催促道。
余坤安慢条斯理地嚼着饭:“急个卵!你连坑都没挖好,现在教你有啥用?先去我新房子那边看看坑是咋挖的,回去照葫芦画瓢就行。”
“要得!”余坤清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冲。
“啧啧,瞧阿清这个欢喜样!”余大嫂摇着头笑道,“这还有十来天才办事呢,现在就乐成这样,等到了接亲那天,还不得乐晕过去啊!”
一院子的人都被逗笑了,连余奶都抬起头来,眯着眼睛说:“年轻人嘛,娶媳妇是大事,高兴才对哩!”
这一话题一起,家里几个女人又开始议论村里年轻姑娘、小伙的男婚女嫁了。
余坤安捧着饭碗蹲在门槛上,一边扒拉着饭菜一边竖起耳朵听,总算是补上了一些村里的时新八卦了。